母親當成“親人”看待,然而此際,在自己生命即將結束的前夕,她想起她的母親來了!她有一個慾望,要把自己積壓了多年的眼淚,在她母親的面前痛痛快快地流出來。對她訴說她是怎樣的愛她又是怎樣的恨她!
第二個“親人”,她深深懷念著的是凌未風,凌未風並不是她的親人,但卻要比什麼親人都還要親,她想起凌未風在她剛剛學會講話的時候,就把她從江南帶到漠北,帶到寒外,抱上天山。“我不知給他添了多少麻煩!”這種情份,簡直是超過一般父女之上的,“有哪一個父親為她的女兒吃過這麼多苦呢?”她想。她恨不得能再見到凌未風,抱著他的腿,叫他一聲“爸爸!”“但凌大俠還這樣年青,比我只大十多年,叫他做爸爸,他高興嗎?”易蘭珠東想西想,時常忽然在黑暗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第三個她所懷念的“親人”是張華昭,她認識他還不到兩年,可是她已對他有了很深的情感,這種情感完全不同於對凌未風的情感。在以前,她是全不瞭解男女之間會有這樣一種情感的,而現在她卻把他當成親人看待了。她想起在清涼寺把他救出來時,他那感激的而又是關切的眼光。她想起在石老鏢師家中,她和他訣別的情景,“我死了之後,他真會折一束蘭花插在我的墓前嗎?”“哦,這真是太奢侈的幻想,我死了是連墳墓也不會有的啊!”
易蘭珠在黑暗中流下眼淚來,忽然她自己責備自己道:“楊大俠的女兒是不流淚的!”她深深地想念這三個親人,但把這些思念都加起來,也及不上她對她父親的愛。“我是為我父親完成了心願而死的!”這樣一想,她就一點也不惋惜自己的死了,她雙手張開,迎著無邊的黑暗,好像看見死神張翼飛來,她突然叫道:“來吧,我不怕你!”
就在此際,牢門忽的開啟,一條黑影向她行來!
易蘭珠心靈震盪,閉上眼睛,喃喃說道:“爸爸啊!你等著我吧,你的女兒來見你了!”自從她被關進這間牢獄之後,從未有人來過,就是每天兩頓飯,也只是獄卒從外面遞進來,這黑影不是死神也是劊子手了?她一陣昏迷,忽然又似心中空蕩蕩,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迷蕩中,有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低聲說道:“蘭珠,是我!”易蘭珠叫道:“真的是爸爸嗎?”那人嘆息一聲,叫道:“蘭珠,你醒醒!我來帶你出去!”
那人似乎用手拂了幾拂,驀然間易蘭珠感到一陣輕鬆,頸上的鐵枷和腳下的鐐銬都給那人弄斷了。易蘭珠撲了上去,拖著那人的手道:“你是爸爸還是劊子手?”有一滴熱淚滴在她的面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呼喚著:“蘭珠,你醒醒!你認不出我嗎?”易蘭珠眼淚奪眶而出,撲倒地上,抱著那人的雙足,喊道:“凌大俠,這不是夢吧?”
這個闖進天牢的人正是凌未風。他取了朱果金符之後,換了一身大內侍衛的服飾,當晚就蒙面來見獄宮,掌管天牢的是宗室中的一個貝勒,一見來人取出朱果金符,在白紙上印出“大清”兩個滿文,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你是宮中的侍衛?”凌未風點頭“哼”了一聲,貝勒問道:“皇上可有什麼吩咐?”凌未風道:“皇上要我即刻把刺殺多鐸的那名女賊帶進宮去,不許旁人知道!你快把監視她的侍衛遣開!”貝勒又是一驚!日間皇上特別傳下御旨,叫嚴密看守那名女賊,提防有人劫獄,怎的忽然又提進宮去?可是這朱果金符非同小可,持有的人等於皇帝欽使,說話違抗不得。貝勒心有疑團,忽然靈機一動,問道:“你是御前帶刀侍衛嗎?在哪一位總管面前辦事?”原來除特許外,只有一等侍衛才可在龍位之旁,御前帶刀;而宮中待衛由兩位總管管理,一等待衛的總管叫格欽努是滿人,其他侍衛的總管卻是一個姓許的漢人太監,凌未風一聽便知是他考問自己,心中暗道:“要糟!”那貝勒雙手據案,緊盯著他,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