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別提他,爺爺沒他這樣沒出息的兒!”
“狗剩這孩子,一點老禮兒也不懂,雖然歲數大不多,怎麼論,也該叫叔啊!這些該死的胡兒,咱漢人的教書先生給他們殺的殺,趕的趕,讓咱們的孩子們以後可怎麼、唉……”
老李裁縫目送著狗剩一跳一蹦的背影,在心裡這樣嘆息著,八根手指頭不住摩娑著鄭家父子留下的那口剪刀。早春的夕陽透過敞開的門洞懶洋洋地灑進來,剪刀刃口被夕陽照著,閃爍著幽幽的藍光。
………【(五)】………
“這一冬,算是又熬過去了。weNxUemi。Com”
老李裁縫擱下手裡正補的活計,望著門外白楊樹上,沾滿朝露的嫩綠新葉,自言自語地喃喃了一聲,便又埋下頭,專心補綴手裡那件破曲裾。
他右手殘餘的拇、食二拈著又長又細的縫衣針,在曲裾上嫻熟地遊走著,行針快而準,線頭綿且密,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會出自一個年逾花甲、又斷了三根手指的老人之手呢?
“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苦笑著,手裡的針線卻片刻不停:自己活計好了歹了,瞞得旁人,卻如何瞞得過自己?
“那不爭氣的小子,他若學好,我這把老骨頭也早該歇著了,唉,也不知這小子換了單衣沒有。”
幾隻鳥兒飛來,歇在屋簷上啾啾地叫著。
不知是鳥兒太吵,還是心事太重,老人忽地覺得心下說不出的煩躁,幾次險些兒將右手鋼針,扎到自己左手的虎口上。
他索性不縫了:這幾天怎麼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了似的?
村口的狗忽地吠了幾吠,一陣腳步聲促,兩個人一前一後撞進門來,一面喘,一面喊著:
“不好了!”
“爺爺,壞壞壞壞了!”
“咋啦,慢慢說,慢慢說。”
老李裁縫見來的兩個人,一個是狗剩,另一個卻是城外關廂粥鋪的劉四,心中不由地一緊。
“李叔,您老快進城看看去吧,剛才,一大群胡兒,綁了小李兄弟,從城外直押進氈落大營裡去了!”
老人的嘴角猛地抽搐了記下,轉瞬便又平靜下來:
“這兔崽子,該!好端端的漢人,偏要去抱那些胡兒的毛腿,該,活該!”
狗剩急得快哭出來:
“爺爺,好爺爺,怎麼著您也去看一眼啊!”
老李裁縫仍坐著紋絲不動:
“你們家去罷,添累了,唉。”
兩人的身影已消逝在目光盡處,屋簷上,鳥兒依舊啾啾地叫著。
老李裁縫忽地跳起來,拼命一般朝城門方向奔去,渾不顧敝衣那寬大的下襬,又被滿地的尖石棘刺,狠狠割開了幾道大口子。
“滾,老子叫你滾聽見沒有?”氈落外,一個滿臉橫肉的胡兒手掂皮鞭,橫眉立目地對著面前滿臉怒氣的老李裁縫咆哮著:“你兒子犯了大汗軍法,天大的罪過,百戶大人沒捉你同罪,已是格外恩典,怎麼,想找死麼?”
老人也不答話,一低頭,徑直往裡便撞。胡兒急了,劈手揪住老人衣領,一帶一搡,老人立腳不住,趔趄著直倒退出五六步,咕咚坐倒在地上,原本補了幾摞的前襟被這一扯,登時粉碎,破布爛衫,蝴蝶般在春風裡翻卷著,飄散著。
“李叔,不要緊罷。”
“先上我家坐著,咱再想法子救人罷!”
聞聲而來的幾個鄉親忙奔過去扶住老人。老人雙手撐地,慢慢坐起,緩慢但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就坐這兒,坐到我兒子出來。”
太陽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
小李保正終於出來了,是被兩個胡人像扔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