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到了前世父親死後,棺柩被運回京城的那天。
那是她的噩夢,也是她不敢觸碰的回憶。
她清晰的記得那天很冷,是徹骨的寒冷,漫天的雪花飄飄揚揚,入目是一望無際的慘白。
她一襲白衣跪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的看著邊關的方向,寒風凜冽地吹拂著她的衣擺,落在她身上的雪花,好像透過衣衫融入了她的血液裡,冰冷刺骨,她的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著,就連臉上不斷淌下的眼淚好像也結成了冰,帶著震顫的痕跡。
京城的百姓們都自發的換上了白衣,不過風雪阻隔,紛紛跑到城門口,站在路旁兩側,最後一次迎接他們的英雄。
九鶯鶯的周圍都是他們的謾罵聲,大家罵她是不孝女,罵她不配做九家的女兒,罵她令他們失去了一位英偉的將軍,罵她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害人害己。
她很想低下頭,她無顏面對任何人,可是她不能低頭,她只能使勁睜著眼睛,盯著邊關的方向。
她想親眼看著她的父親回家,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著父親回家了。
她曾經無數次站在這裡迎接父親凱旋,看著父親威風凜凜的騎在高馬之上,被愛戴他的百姓們圍在中間,可是這一次只有漫天霜雪和冰冷的棺柩,再也沒有父親欣慰的笑容。
她的眼淚忍不住從眼眶裡滾落,像珠子一樣一顆顆的墜下來,滾落到皚皚白雪中,凝結成霜。
賀懷翎站在她的身側,手裡撐著一把油紙傘,負手而立。
他冷漠的垂下眸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聲音聽起來比冰雪還要冷。
他一字一頓的問:「後悔嗎?」
後悔,當然後悔。
九鶯鶯心裡瘋狂的嘶喊著,她想要張口回答,可是她哭得說不出話來,冷風夾雜著雪花颯颯的吹打在她的臉上,四周的謾罵聲,已經要將她淹沒了。
她這輩子再也不想吃梨了,如果可以,她願意付出所有,只願她的父親能夠完好如初的回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認識賀懷瑾了,她寧可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這個人,只願可以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在一起。
她錯了,她大錯特錯!
九鶯鶯搖搖欲墜的跪在雪地當中,面色蒼白而憔悴,她的肌膚白的近乎透明,垂下的睫毛在空中劃下委屈的弧度,一雙水洗過一樣的眸子,像是有滾落不完的眼淚。
她從知道噩耗起就一直在哭,好像怎麼也停不下來,好像能就這樣哭暈過去,可是她沒有暈倒,她一直用瘦小的身軀努力的支撐著自己,等待著她父親的歸來。
賀懷翎立在她身側,靜靜的看了她許久,似乎要與霜雪融為一體,半晌,他的眸子動了動,扔掉了手裡的油紙傘。
他在九鶯鶯的身側跪下,伸出雙手,捂住她的耳朵,將無盡的謾罵聲隔絕。
九鶯鶯輕眨了一下眼睛,周圍的聲音全都消失不見了,她的周身都是刺骨的風雪,她在涼風中跪久了,冷的近乎麻木,可是她還能感覺到賀懷翎的手心是溫熱的,那是她在漫天風雪中唯一的溫暖。
賀懷翎陪她跪在無邊無際的大雪之中,也陪她身處在無邊無際的謾罵之中。
她抬眸對上了賀懷翎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賀懷翎低下頭,貼著她的耳畔,聲音低沉的道:「九鶯鶯,你錯得離譜。」
「九鶯鶯,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信錯了人。」
九鶯鶯,你錯的離譜。
……
九鶯鶯,你從頭到尾都信錯了人。
……
賀懷翎的前世話,像噩夢一樣在她的耳邊環繞,無休止的重複著。
燈芯炸響,九鶯鶯倏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擦了擦眼裡浸出的淚水,拿了一件斗篷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