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知道啊。”秦秣說著又閉上眼睛,一副想要繼續睡覺的樣子,還像全然忘了自己先前還叫方澈去買牙刷。
她確實是有些忘了,坐在床上身子就一點點地下滑,眼看又要從靠坐變成躺下。方澈放下手上的東西,然後小心扶著她躺好,幫她把掛著點滴的那隻手放正,才坐到旁邊凳子上,靜靜地看著她。
她今天有點呆,大約是神智還未曾全然恢復。她,原本是那樣聰明的人,若是因為這次事故而長久受損,她靈魂裡那些性靈該當如何痛苦?雖然她呆得很可愛,但方澈更想看到神采飛揚的秦秣。
彈指說古今,拂袖看陰晴,那才是秦秣。她有她的堅持,她的驕傲,她的灑脫,她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是秦秣,她是獨一無二的。
方澈將手輕輕附到秦秣手背上,想要傳達力量給她,希望她清清明明的快樂,因為他在身邊而快樂。
卷四:千山萬水一線間 三十九回:過去
“你若是想要回來,我還給你就是。”
安靜的病房裡,沉睡中的秦秣輕輕向左翻身,淡淡的吐出這麼一句,像是夢話,又似乎很清醒。
方澈捧著那本《密碼編譯與解析》的手微微一抖,視線落到秦秣側過來的臉上,深的好像埋藏多年的古井。他心底下有根弦悠悠盪盪的打了個旋兒,餘音輕顫著。他低聲吐出兩個字:“秣秣。”
秦秣手腕上的點滴已經取了,她左手有些不安分的從被子裡伸出來,方澈又把她的手抓回去塞進被子裡。
“我自然捨不得。”她閉著眼睛,睡容懨懨地,實在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夢話:“我很捨不得。”
方澈將手落在她的鬢邊,指腹輕輕從她額角髮際劃過。
“既然捨不得,你要還給誰?”他低語一聲,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秦秣聽。
秦秣今天的言行從醒來起就有些反常,方澈心裡擔憂,卻全然無法排解。醫生說秦秣受了腦震盪,剛醒來的時候神智不大清醒是很正常的。方澈便也這樣認為著,等待著,由得她胡言亂語。
其實方澈不是第一次聽到秦秣說著這類莫名其妙的話了,從她那次感染風寒說胡話,到後來醉酒說胡話,再到現在,她更說著讓人心慌的胡話。
方澈自小就受到數字化的教育,不會往神神鬼鬼的事情上面想,只能寄望於醫院的醫學水平。他甚至打定主意,若是秦秣再醒來後仍然們迷迷糊糊,那他就立即帶她轉院。
一個靈魂從嘉佑年間穿越千年而來,附身到一個因為高燒而失去神智的人身上,這本身就是科學難以解釋的事情。不管是如今的秦秣,還是從前的秦秣,都沒想到她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
事實上,這也不算是相遇。曾經的秦秣如何,現在的秦秣是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那個女孩已經芳魂杳杳,秦秣變成了她,心魂之間也曾迴繞著無數個愧疚——她從前是不屑,後來是留戀,再到現在,是深深的不捨。
越是不捨得,越是心慌,越是害怕那個靈魂忽然出現,告訴她“你偷了我的人生,偷了我的幸福,你把這一切,全都還給我。”
秦秣雙眼緊閉,睡夢之中交纏著一扇又一扇古今之間的畫面。時而是他,在提著筆墨寫著多情無情,寫山川社稷,時而是她,趴在小書桌上,艱難而愚鈍的算著一道又一道解不開,看不懂的謎題。
他們隔著時間的裂縫,在擱下筆的那一瞬間抬眼,互相望到對方。
她說:“你讓我回來,好不好?”
他拂開衣袖,靜靜地望著她“你不是已經走了麼?”
她從小書桌邊站起,攪著自己的衣角,垂首羞澀:“可是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走呢?你不是說,你做不了誰的良人嗎?你自己不能幸福,我替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