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心想,江湖人取綽號多半不講究修飾,獨手二字自然是說一隻手,可遊靖雙手完好,哪裡又稱得上獨手。遊靖見他不語,微笑道:&ldo;這事說來話長,既然秦兄想聽,咱們暫且在這山腳下找個隱蔽之處說話,若青衣教的人找來也正好避開。&rdo;江秦二人都覺得好,便在山石後的避風處藏身。遊靖道:&ldo;我有一門手藝自小練成,叫做探骨手,十指觸物能知其形。傳我這門手藝的人,祖上原是泥偶工匠,所做偶人皆巧奪天工栩栩如生。我當時還小,那人在路邊見我玩耍,抓起我手掌瞧了瞧道,這手生得不錯,接著便給我講了個故事。他說他祖爺爺年輕時在故鄉開了個鋪子叫永寧齋,專做陶俑偶人,隔壁是家棺材鋪。一日,棺材鋪裡來了個嬌滴滴的娘子,哭哭啼啼道,主家新喪要買棺入殮,棺材鋪掌櫃瞧她生得儀容不俗,穿戴雖不富貴卻也非出貧窘之家,便問她為何孤身一人前來買棺。那娘子哭道自己命賤福薄,本是個丫鬟,因被主家看中買來做妾,原以為終有出頭之日,誰知年頭上主家急染風寒,一病不起,過了兩月竟去了。那嫡配夫人十分厲害,刻意刁難,叫她隻身前來置辦喪葬事體,若辦不好回去必定又是一頓教訓。掌櫃瞧她可憐便親自選了棺木,差夥計送她回去,不過一日那娘子又再來到,哭得死去活來,說正室暗下毒手害她,要她為主家陪葬,她趁人不備才逃了出來,可主家財雄勢大,自己孤身一人難逃生天。棺材鋪主人大呼豈有此理,那人的祖爺爺正在鋪門外瞧熱鬧,聽到這便道,我有個法子可讓夫人饒過你,不過你得讓我摸摸你的臉。那娘子聞言有些猶疑,怕他心術不正只想佔便宜,未必有甚麼救命的法子,可想來想去終究怕死,便悄悄應了,隨他到鋪子裡。祖爺爺將一方薄如蟬翼的絲帕覆在她面上,果真就伸出雙手,十指並用在她臉上摸了一遍,摸完叫她先回家去答應夫人自願陪葬,落葬之日自有人會去替她。那娘子將信將疑,便自回去了。幾日後主家出殯,吹吹打打,自棺材鋪前經過,掌櫃出來瞧熱鬧,到了墳地,見兩個童子自一頂白轎中扶出一名全身素縞的女子,掌櫃躲在遠處細瞧她眉目果然是那娘子。只見她身穿素衣,悲悲切切淚水漣漣地哭了一陣,殯葬禮畢便被人埋了。掌櫃暗嘆一聲直道可惜,回去後約有三日,清早起來開啟鋪門聽見隔壁偶人鋪裡有女子說話,不由心生好奇,順著門縫瞧了一眼,見祖爺爺雙手攏在袖中,一名素衣女子正在地下對他磕頭。掌櫃一瞧,這不正是那被人活埋了的小娘子麼,心中又驚又駭,揉了揉眼睛只怕看錯。可不論怎麼瞧,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小娘子磕了幾個響頭,拜別了祖爺爺,趁天色方明行人稀少,僱了車馬離去,從此不見蹤影。掌櫃忍了兩日,終於耐不住問起原委,祖爺爺告訴他,那娘子並非死而還魂,落葬的不過是他做的一個偶人。&rdo;
秦追聽到這裡大為稱奇道:&ldo;偶人怎能做得如此逼真,像活人一樣能坐能立,還能落淚哭泣?&rdo;
遊靖道:&ldo;這其中的機關手藝是不傳之秘,我所學有限,只習了探骨手便已受益無窮。那人的祖爺爺為避男女之嫌,將絲帕覆在女子面上,手感覺略有些差別,但也足夠以假亂真。人的長相與骨頭有莫大關聯,這一手探骨功夫由骨及肉,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將長相摸得分毫不差。祖爺爺摸了女子面容,造出個一模一樣的替死偶人,再買通轎夫童子,中途調換令她逃了一劫。&rdo;秦追聽完心中甚喜,明白遊靖為何說這樣一個故事,若他能摸出眾芳小院中的白骨模樣,便能解開許多謎團。想到這連忙問道:&ldo;遊兄知道那白骨是誰了?&rdo;遊靖點了點頭。江輕逐道:&ldo;知道還不快說。&rdo;遊靖道:&ldo;我瞧那白骨身量已有些疑惑,摸了他頭顱,將容貌繪於心中,這白骨的主人是劍盟盟主上官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