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愛女”的崔尚書,一直告病不出,每日躺在床榻上。
這些時日崔尚書一直縮減飯量。若是養得紅光滿面,重新上朝,立刻就會被眾人察覺出不對勁來。
“不急,”崔尚書慢悠悠地說道:“顧妃病死的時候,顧侍郎告病近三個月。我這才十幾日,上朝也太早了。”
崔夫人蹙眉低語:“可是,宮中情勢不明,傳言傅妃心虛受驚,神智不清,整日做噩夢。外面風言風語傳得厲害,都說是傅閣老暗中指使刺客行刺皇后娘娘……傳得有鼻子有眼,連我都快信了這說辭。”
可是,那刺客明明就是皇后娘娘一手安排的啊!
那根金釵是特製的,彈縮自如。
崔瑩當然沒死,胸口的傷是假的,中毒也是假的。那個舞姬當然也沒死。
當夜崔瑩被接出宮來,那個舞姬也和崔瑩一起,連夜送出京城,更名易姓,換了新身份。等過一兩年,便能為崔瑩尋一門穩妥的親事。
內宅婦人本就極少露面,只要離京城遠遠的,誰能知道崔二小姐死而復生之事?
早已安排好的事,為什麼會出了岔子?
怎麼會扯上傅家?
崔尚書看著崔夫人,意味深長地說道:“事情到了這一步,便不是你我該多問的了。”
“你只要知道,我們崔家已經從這一潭渾水中跳了出來。後宮之事,和我們崔家再無關係。我們的女兒,為皇后娘娘而死。我們崔家上下,俱對皇上忠心耿耿。”
“皇上器重三郎,大郎二郎也不愁沒有好前程。內閣若有空缺,我這個吏部尚書第一個便有機會入閣。”
“這些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和我們崔家無關。”
崔夫人若有所悟,半晌才道:“老爺言之有理。傅家想不開要作死,是傅家的事。和我們崔家可沒關係。”
崔尚書欣然點頭:“正是如此。”
帝后如日中天,俱是厲害之輩。
傅閣老想折騰,便隨他去。崔家可不會犯傻!
第九百五十九章 交鋒(二)
崔尚書心安理得,繼續“告病”。
崔三郎每日進宮當值,見了傅卓,總是對他橫眉冷對不理不睬。
宮中內外流言愈盛,傅閣老又自請閉門不出,每日上朝的傅卓便成了眾矢之的。種種異樣的目光不必細說,明裡暗裡地探詢,背後的竊竊私語,還有崔三郎明顯的敵意……
饒是傅卓心志堅定,也有些吃不消。
偏偏還不能在眾人面前顯露出來。就是在天子面前,也得裝作不知。
兩人私下是好友,然而身份有別,兼之傅家如今立場模糊,傅卓的身份也隨之尷尬微妙起來。
他私底下也勸過傅閣老幾回,可惜傅閣老根本聽不進去,一意孤行。傅卓強打精神,上朝當差,回來之後,便一臉頹然。
羅芷萱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柔聲寬慰:“這只是一時困境。等過些日子,流言消退,祖父想開了退讓一步,重新上朝議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傅卓苦笑不已:“你說的是一切順利最好的情形。只怕此事沒那麼簡單!”
“帝后態度強硬,祖父也不肯退讓,藉著首輔之勢和帝后較勁,絲毫沒有退讓之意。胳膊焉能擰得過大腿。傅家這回怕是要狠狠載一回跟頭了。”
傅卓眉頭緊鎖,滿臉唏噓和無奈。
羅芷萱也是聰明靈透之人,自然清楚真正令傅卓為難的是什麼。
一邊是祖父和自己的家族,另一邊則是決意效忠的天子兼好友。他夾在其中,豈有不為難之理?
往日波濤暗湧,矛盾隱藏在平和的表象下,傅卓權當不知,從中和稀泥。現在,崢嶸畢露,根本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