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晚上,陸庭洲還是不受控制地去了學校中心的廣場,他不會喝酒,卻提了兩聽啤酒。
影片早被拷上去,定時自動播放。
螢幕中央,照片按時間線一張張浮現他們四年的交往日常。照片大部分還是蘇長汀拍的,那時他說老了再看。也有一部分是陸庭洲從學校論壇還有班級女生手機裡找出來的抓拍。
照片像櫻花被春風吹落一般,越來越快,紛紛揚揚,最終匯聚成蘇長汀微微笑著看他時的側臉。
耳機還播放著輕快的旋律,因為剛好遇見你,摘下星星送給你……獨白的部分重錄了好幾次,面對鏡頭的陸庭洲不如平時遊刃有餘,深情地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陸庭洲坐在臺階上,抹了把臉,一手濕意。
他無措地轉過身。
不敢再聽,不敢再看。
他背後螢幕光華流轉,過往記憶一點點上映,獨自狂歡;他面前深淵般的陰影籠罩,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天上的牛郎織女星隔著長長的銀河,遙對千年,他們隔得遠,至少看得到。他的長汀又該哪裡去找?
痛到撕心裂肺發不出一點聲,陸庭洲仰躺在廣場上,兇狠自虐般地把啤酒一瓶接一瓶澆在頭上,涼意透頂。他屈起腿,不小心踩在空罐上,易拉罐發出難聽尖銳的嘶叫。
螢幕漸漸熄滅,一切歸於黑暗。
陸庭洲,你清醒了沒?
……
蘇長汀隨著教授來到奈及利亞的鄉下,這裡農業落後,用的還是人畜有害的殺蟲劑,農民全身武裝噴灑高大的果樹,產量依然不盡人意。一條溪流貫穿村莊,上頭殺牲畜放血,下頭作坊舀來加工農場品。
蘇爸爸也農場牧場滿級愛好者,現在都講究生態和自動化,蘇長汀一時間嘆為觀止。
他和團隊一起教果農使用肥皂水和性激素誘殺昆蟲,教他們在貧瘠的土地挖坑堆肥……日復一日,白皙的面板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手上腳上磨出了繭子。
生活好像很充實,儘管語言不通,蘇長汀也和當地人相處地很好。如果忽略了每天晚上輾轉難免,爬起來望著星鑽點綴的深藍天幕發愣,好像這一趟,從表面上看收穫頗多。
教授團隊的目的地不限於奈及利亞,蘇長汀每去一地,都要買當地的明信片,然後在國際機場轉機的時候把它投入郵箱。
鄉下的大部分地方根本沒有賣明信片,蘇長汀有時候要長途跋涉到集市,和店主雞同鴨講地比劃,才好不容易買到。
明信片上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地址一直空著。
昏暗的電燈光下,蘇長汀咬著筆桿,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誠實地面對內心,沒出息地把對陸庭洲的思念全寫了上去。
沒有收件人,也沒有署名。
他站在大洋彼端,幾個月後,才敢回頭審視這段感情。陸庭洲無疑對他是予給予求,寵成生活智障,除了最後那段時間,他是開心地,享受的,刻骨銘心的。
最後,他小心翼翼地寫上和陸庭洲的別墅隔了五棟的門牌號。那家是一個老人獨居,兒女全去了國外,他無意間聽見老人家說下個月就要去國外生活,房子也會空出來。
一棟611,一棟617。
蘇長汀剋制住把7的橫線越寫越短的衝動。
要是投遞員看錯了門牌號……這是蘇長汀心底最隱秘的渴望,他不想承認。
蘇長汀等啊等。
郵政既沒叫他失望,也叫他失去所有希望。
陸庭洲漸漸接手了陸盛楷的部分工作,時間讓他清楚地明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