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即便退位也要享受若干福利云云。經了駱成驤的指點,這份通電立刻收到良好效果。各地報章都紛紛表示讚賞,北洋系也樂見其言。在北京的段祺瑞很欣賞陳宦的提議,整理成退位優待的六項條件,遞呈袁世凱。一時間就連袁世凱都覺得陳宦還算講義氣。
5月12日,陳宦又發出了第二封通電,敦促袁氏趕快作出決定,語氣比上一封要嚴峻得多。這就是駱成驤定下的“徐圖緩進、由小及大”之計,先從私義起,給袁氏私人照拂,逐漸升溫為公義,待世人瞭解陳宦公私難以兩全的困境,屆時再一紙宣告,方奏全功。
不料這第二封電報卻讓蔡鍔與馮玉祥很是不滿。當時馮玉祥與護國軍商定的停戰條件,就是讓陳宦通電四川獨立,現在他發起通電來半遮半掩,只糾纏於退位優待的問題,卻不言明自己立場,實在無法取信於人。迫於這種壓力,陳宦不得不再去請教駱成驤。駱成驤告訴他說時機已到,箭可以發。
陳宦立刻心領神會,按照老師給的提示開始草擬第三封通電稿。按照駱成驤的設計,前兩封電報的懷柔功夫已經做足,這第三封電報就該是旗幟鮮明地站出來反對袁世凱,以便在全國造成影響,形成政治上的優勢。因此這一封通電乃是文眼所在,須得措詞慎重。
自從饒漢祥開了駢文通電的先河之後,通電已經成為了一門特別的藝術,一般都是決策者提出要點,再由秘書草擬鋪排成文。負責起草電文的是陳宦的秘書鄧文瑗,這人也是個才子,陳宦請教駱成驤的時候他也在側,對駱老爺子的方略比陳宦本人理解更深。這時候提筆寫出來,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駱成驤謀略的精髓。
其略文如下:“宦於江日徑電項城,懇其退位,為第一次之忠告。原冀其鑑此忱悃,回易視聽,當機立斷,解此糾紛。乃覆電傳來,則以妥籌善後之言,為因循延宕之地。宦竊不自量,復於文日為第二次之忠告,謂退位為一事,善後為一事,二者不可併為一談,請即日宣告退位,示天下以大信。嗣得覆電:則謂已交由馮華甫在南京會議時提議。是項城所謂退位雲者,決非出於誠意,或為左右群小所挾持。宦為川民請命,項誠虛與委蛇,是項城先自絕於川,宦不能不代表川人,與項城告絕。”
這封電文先歷陳一下自己前幾個月來回奔走又要取消帝制,又要保全袁世凱,希望從中求得轉圜云云,表明自己已是仁至義盡;然後話鋒一轉,批評袁世凱對宣佈退位沒有誠意,扣定了他不仁在先,為後面反袁的舉動張目。隨後“宦為川民請命,項誠虛與委蛇,是項城先自絕於川,宦不能不代表川人,與項城告絕”,這是這封通電的精妙之處,一下子把陳宦拔高到了為四川請命的道德高度,不是我陳宦想對不起你,而是你袁世凱對不起四川老百姓。你對我個人是很不錯,我感恩戴德,只不過我還得為四川老百姓著想,所以不得不與你斷絕關係。這一篇通電邏輯清楚,立意高標,政治上和道德上無懈可擊,讓人擊節讚歎。
這一篇好電文,陳宦卻怎麼看怎麼心虛。因為他對袁世凱始終懷有畏懼,這次站出來公開反對,更是底氣不足。結果無論電報草稿反覆修改,他總是覺得不妥。其實根本不是電文有問題,而是他自己心裡有鬼。
結果修改來修改去,這一拖延就拖到了5月21日。這時恰好成都周圍發生小規模的兵變,陳宦以為誰跑過來搞兵諫,嚇得立刻把鄧文瑗叫過來,讓他拿出電報草稿,匆匆改了幾筆,拿去電報局釋出。
陳宦怎麼改的呢?其實鄧的原文他沒有動,只是在結尾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話:“自今日始,四川省與袁氏個人斷絕關係,袁氏在任一日,其以政府名義處分川事者,川省皆視為無效。”大概他是覺得實在耽擱太久,想借這一句話向各界表明態度,以消除疑心。
但是這一句,就讓這封通電徹底變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