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詞也是這麼冷笑著問他們的,頓時就讓那些村民卡了殼,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滿口的正義之詞也歇住了,現場頓時陷入這種可笑又諷刺的沉默中。
好半晌,不知道是誰先找回了舌頭,漸漸的說話聲便又大起來,就像正義和道理又重新回到了他們那邊,個個都義正言辭的。
有的說山神庇佑了村裡這麼多年,他們應當把最好的最美的姑娘獻給山神——這是慷他人之慨的。
有的說老劉頭家當年就是被山神護著才從塌山中倖免於難的,不然那塊大石頭早就把他們一家都砸死了,現在由他閨女來報答山神的庇佑之恩也是理所應當——這是沒道理就強行安上道理的。
還有的說他們也是沒辦法,山神點名要的姑娘,不給的話山神就要發怒的,到時候山林田地都被霜凍住,鄉親們都沒法種地沒法打獵,老劉頭家也討不著好,還不如為大家著想,犧牲一個姑娘,換得全村安寧——這是佔著大義就理直氣壯要求別人犧牲的。
……
好一齣人間百態!
長儀忽然就不想聽了,句句都是扯著公道大旗掩飾的屁話,句句都是對那可憐的姑娘和她的年邁老父的糟蹋!她忽然調動心魂,附了一縷在那隻木甲鳥上,她要看看這些人說話時都是什麼樣的嘴臉!
果不出其然,都是理直氣壯滿臉公道的模樣。虞詞面無表情的,連平時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昆五郎都拉下臉來,可見也被氣得不輕。
長儀還注意到,原先領頭那個穿白色道袍的男子沒有說話,就站在隊伍側邊不太顯眼、但非常有利於觀察全域性的位置上,始終保持著淡淡平和的微笑,安靜聽著村民們說話,彷彿對這些都毫不在意,視線卻時不時就往虞詞身上亂飄。
她忍不住擰起眉:這人……總給她不太舒服的感覺,同樣是白袍子,柳封川穿著是清冷出塵,就算蹲著裝蘑菇時也給人乾乾淨淨的感覺,讓他穿來卻總有些不協調,完全沒有道門修士的那種清正之氣。
這自稱仙師的人到底哪裡冒出來的?
「愚不可及。」
她正觀察得入神時,冷不防就聽見耳畔響起陌生的男聲,嚇得她險些蹦起來,好懸忍住了沒發出聲響,可也半晌沒緩過勁來,心裡還在怦怦跳。
誰在車裡說話?
她首先就想到柳封川,可轉臉看去,那人還在安靜地蹲著,也不知道現在裝的是蘑菇還是蒲公英或者別的,總之垂著眼閉著嘴,瞧著安分得很,而且他的聲音偏向冷冽沉靜,剛才的聲音卻聽著溫溫潤潤、清清朗朗的,要更柔和幾分。
接著就看向小傢伙,他當然不可能發出那道聽起來像青年男子的聲音,但他扯了扯長儀的衣袂,抬手給她指了個方向。
長儀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截雪白雪白的袖子,她這時才發現原來雪中客的衣服並不是全素的,其實還用顏色相近的銀線在上邊繡了花,不過繡的不是尋常的花影竹節,而是各種符咒,像這個應該是避水符,那個似乎是滌塵符,怪不得他在地上連蹲帶坐的都沒把衣服弄髒……
看著看著,袖子裡有什麼東西動了動,從那布料下邊忽然探出來一個碧綠色的蛇腦袋,恰好跟她眼對眼地撞了視線。
長儀:「……」
那條蛇嘶嘶地吐著信子,慢悠悠地甩著尾巴盤到柳封川的肩膀上,剛好跟她高度齊平,捱得還挺近,長儀能瞧見它的墨色豎瞳外緣竟然還有極細極細的一圈銀色,正想著這是不是有什麼說道時,耳畔又響起來那道聲音:「那道士滿身邪氣,有意誤導村民,其心可誅。」
第32章 邪器紅銅鏡
長儀盯著那條碧蛇瞧:「是你在說話?」
碧蛇晃了晃腦袋:「小生唐突,並非有意驚嚇姑娘,還請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