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槍的手僵持著,勾住扳機的手指有些微顫,扳機卻久久沒有扣動。他盯著龔夢舒決然的神情,問了她一句:“你寧可死,都不願意跟我走麼?”
這次龔夢舒沒有猶豫,她點了點頭,毅然決然地回答道:“是!”嘶啞的聲音裡有著無盡的疲倦和果決,“我死都不會再跟著你!絕不!”
程瑞凱的俊臉上抹過一絲挫敗和灰暗,額前略顯凌亂的黑髮,為他臉部繃緊的凌厲線條,添上一分蒼白。他靜默了半晌,俊臉上依次閃過狠洌暴虐和不甘的神情,末了卻勾起嘴角自嘲地冷笑了笑,他盯著她一字字咬牙道:“好,算你狠,龔夢舒!我倒要看看,你所選的路是不是真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好!”
說完槍口自龔夢舒的太陽穴上徐徐滑落,他將手槍插回了腰間的槍套中,然後戴上了軍帽,轉過身的時候,他背對著龔夢舒又狠狠說了一句:“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今日的抉擇!”而後他再也不發一言,走到了門邊,開了門便大步走了出去,不曾再回首。
他邊走邊握住手腕上被龔夢舒咬破而殘留的血跡,他曾趾高氣昂、年輕氣盛的熱血和熱愛,已隨著清冷的空氣,消逝在這個狹窄而陳舊的小戶人家的院落裡,無法再尋覓。從今往後,他的血管裡流淌的,不再是溫熱的鮮血,必將都是冰冷而劇毒的水銀。
門外牆角蜷縮著面容枯槁的龔太太和瘸著腿的龔弘文,見程瑞凱氣勢洶洶地卻以頹敗的面目出來,二老竟也不敢攔他,只看得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帶走了一眾人馬全院子安靜下來,兩人才互視一眼,心急地一起湧進了龔夢舒的屋子。
龔太太方走兩步,想了想,還是讓龔弘文留在門外,自己則心急火燎地走近了床邊,第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觸目驚心的一幕,心裡一苦,已經忍不住哭出聲來:“我苦命的孩子啊!”說著撲在面無人色的龔夢舒身上,心疼得不住嘶聲抽泣。
龔弘文在門口也抬起手,不住抹著老臉上的淚水,他聽到妻女的嚶嚶哭泣聲,抱著頭蹲下身去哽咽嘆著氣,心頭和龔太太一樣感到無比的難過和羞辱。
龔太太邊哭邊扶住龔夢舒,慌亂中想找到衣裳給身無寸縷的龔夢舒穿上,視線落在凌亂不堪的床榻上,看到床單上鮮紅的血跡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卻又怕龔夢舒見著心中更加難受,便使勁忍著。
龔太太的喉嚨嗚咽著,順手拿起程瑞凱留下的衣衫,也不細看就準備給龔夢舒穿上,卻被龔夢舒無力地一把扯過扔在了地上!龔太太伍佩思這才看到了那是男式的衣服,心中一慟,又是憤怒又是悲傷地對龔夢舒說道:“二少爺眼裡太沒有王法了,對你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天理難容,你別怕,娘替你做主,咱們去告他!”
龔夢舒像個木頭人一樣,睜著無神的眼眸只是一動不動,任由龔太太替她勉強穿好衣裳。龔太太伍佩思坐在床沿哭泣和數落了半晌之後,方才收了淚,但依舊是悲憤難平。嘴上雖說要去告程瑞凱,但龔太太心裡卻明白,這是不太可能去施行的事。且不說程家家大業大,關係網四通,程瑞凱又暴戾陰狠,她們小戶人家投訴肯定無門,就單單夢舒失了清白的這件事也不能對外透露,否則必定會滿城風雨,不僅夢舒一輩子難以抬起頭來做人,就連龔家也會淪成為他人口中的笑柄。
伍佩思坐在床沿,思前想後無計可施,忍不住再度淚眼朦朧。她看了看毫無生氣的龔夢舒,用顫抖的手替她梳理好亂髮,然後輕聲道:“孩子,你想開點,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天大的打擊……”龔太太的聲音不由重新哽咽住,她忍淚了半晌又道,“可是事到如今,咱們能有什麼法子呢?只好認命了。不過你放心,我讓你爹去求那些親戚,把今日發生的事都給包藏得嚴嚴實實的,不走漏一點風聲。你不用擔心閨名被損的這件事,慢慢忘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