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妖精啊。
騙他、勾他、依附他……
他捨不得她死,捨不得她傷。
這大概就是孽障。
他這輩子沒在意過什麼人,而眼下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就在眼前了。
如果一起走,三個都得死。
他陸盛景是活在泥潭裡的害人精,此生難得做一樁善事。
「夫君!」
沈姝寧大喊。
陸盛景收回視線,手中銀針出鞘,直接刺在了陸長雲的馬背上,那馬受了驚嚇,揚起前蹄,朝著西南的方向不要命的狂奔而去。
陸長雲與沈姝寧回頭看他。
晨光映著男人的臉,竟也暗淡了。
他的確風華絕代、玉樹臨風。
緩緩給自己遮住了雙眼,陸盛景拔出腰間軟劍,在三叉裡的路口靜等追兵。
「夫君!」沈姝寧哭了。
陸長雲雙手捏緊了韁繩,眉頭緊鎖,他要護著懷中人,他也得護著二弟,二者難兩全。
眼前一片暗黑。
陸盛景聽著風聲、馬蹄聲……不遠處還似乎迴蕩著「夫君」兩個字。
那妖精大約是哭了。
呵,她還知道替他哭。
等他闖過這一關,日後有她「哭」的。
殺戮拂面而來,陸盛景一手操控韁繩,一手握著長劍,他耳力過人,一下就聽出了數十人的呼吸,打鬥拉開之際,血光映著晨曦,染紅半邊官道……
兩個時辰過去,汗漬盡濕長袍,衣角結了雪色鹽渣。
駿馬被砍殺,躺在黃土官道,血漬沒入兩側灌木,血染一地。
前方又來了追兵。
沒完沒了,死了一波又一波。
陸盛景的長劍,血液順著劍鋒滴落,血紅色連線,像是一串串落地的紅色珠寶。
晌午……
日頭正烈,廝殺還在繼續。
午後、昏黃、夜幕降臨……
又一波殺手前來,他們互相對視,腳下的步子顯出了他們的心虛與懦弱,已經沒了最初時候的殺戮氣息。
看著那幾丈開外,渾身是血的男人,宛若是看著地獄修羅。
陸盛景髮髻微亂,鬢角的髮絲粘粘在肌膚上,他勾唇笑了笑,這人彷彿不覺得累。
他的笑聲順著夜風飄散,亞沙磁性,如喪鐘敲響。
「爾等,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
殺手又互視幾眼,遍地的屍首是修羅的戰利品,他好像戰無不勝,不是人間的血肉之軀。
「殺!都給我上!」
領頭人高喝一聲,眾人持劍,朝著陸盛景狂奔而去。
夜色蒼茫,陸盛景抬手扯開了蒙著雙眼的黑紗,月華之下,他的那雙眼睛赤紅,瞬間溢位刀光劍影……
四野安靜至極。
唯有夜風在耳畔呼嘯而過。
即將入冬了,管道兩旁的茅草上結了寒霜。
陸盛景在往前,朝著西南的方向,一步步往前。
他身後的人影拖得老長,目光如炬,遙望遠方。
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沒能熬住,身子緩緩跪下,最終倒地不起,合上眼的那一刻,他腦子裡詭異的冒出一副畫面:
陸長雲與沈姝寧有情人終成眷屬,再也不必擔心情蠱是否可解。
過不了多久,他們還會生出一個嘴裡會吹泡泡的小娃娃……
視野逐漸消失,耳邊風聲也消失。
就這麼睡下去吧。
他這潦草又混亂的一生,好歹最在意的兩個人「雙宿雙飛」了。
他心理是酸楚的,但這無疑是一樁好事。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