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搞明白薛清極和嚴律的關係,只覺得這倆人上一秒還能一道砍人,下一秒砍完人就對砍起來了,哪怕是隋辨這樣沒多少閱歷的都能看得出,其實這兩人骨子裡並不是同路的,三觀不大相同,似乎連對世界的理解也不一樣,卻偏偏湊在了一起,千年前的緣竟然續到了現在。
隋辨小心翼翼道:“那啥,我說一句啊……我雖然不知道輪迴轉世的問題,但我尋思,我要的是對我重要的人的完整整體,只剩個魂兒被自己吞噬,那這個人還是本人嗎?”
旁邊兒幾個小輩兒紛紛附和,並向趙紅玫解釋為什麼他們希望徐盼娣能儘快離開。而徐盼娣卻已經沒有辦法回應,她過於虛弱,趴在地上連維持現狀都有些艱難。
嚴律緊繃的臉稍微鬆弛了一些,自己也算是看著長大了一批批小孩兒,但每次薛清極跟得了什麼大病似的胡言亂語,他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帶孩子的時候哪個流程出了問題,這會兒看看隋辨這老實巴交單純善良的傻貨,頓時又重拾自信。
薛清極的面色略有變化,正要開口,卻聽見原本一直嘟嘟囔囔的趙紅玫忽然唱起了歌。
這女人瘋瘋癲癲,唱的五音不全,卻依舊能聽出是一首哄小孩兒睡覺的兒歌。
幾人不明所以,卻見徐盼娣似乎有了反應。她慢慢地扭動著頭,一寸寸抬起看向趙紅玫。趙紅玫之前還麻木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來,她越唱越高興,儘管身體上的痛苦折磨得她渾身冷汗,卻仍將兒歌唱到了結尾。
嚴律心中多少猜到了些將要發生的事情,也不再跟薛清極較勁,抽著煙繼續給趙紅玫灌進自己的靈力,以維持她現在能看到女兒的狀態。
趙紅玫唱完,四周也安靜下來。
徐盼娣以撐著身體勉強跪坐在地上,董鹿和肖點星一左一右手持符紙為她續著靈力,她看著趙紅玫,含著淚無聲地喊了一聲“媽媽”。
趙紅玫擺了擺手,傻笑道:“去吧妞妞,去吧,再見你一回,媽已經心滿意足啦。”
這話出口,嚴律聽到自己心臟石頭落地的聲音,卻又感到這落地的石頭濺起一片塵土,瀰漫飄蕩在他的心頭,難以分辨其中滋味,只覺得朦朧中有一絲惆悵。
斜一眼旁邊的薛清極,見他已慢慢站起身,嘴唇微抿,眼神難以遮掩地露出困惑與茫然。
徐盼娣哭著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心,又指了指趙紅玫,意思是擔心她。
“你去吧,我不做神仙了,你也做不成了,”趙紅玫拍著巴掌道,“你走吧,媽也要走啦!去你說的那個什麼地方,能把媽的病治好,把腦子裡的癲蟲捉住以後就沒人嫌棄媽啦!”
徐盼娣哭著比了個數錢的動作,又比劃了半天,其他人都沒太看懂,趙紅玫卻哈哈笑:“好,好!床墊下頭,我知道啦,知道啦,不告訴別人……你們不知道,都不準知道!”
她看著周圍幾人,眼神兇狠地嘟囔後半句,肖點星急忙點頭:“放心,我們都是聾子!”
徐盼娣破涕為笑,目光依舊不捨地看著母親,又指著趙紅玫的比比劃劃,然後狠狠地搖頭。
“嗯,不折騰啦,不找神仙也不做神仙了。你先走吧,等媽下去了就找你……”趙紅玫像個小孩兒似的用手指戳戳臉頰,又比出一個戳徐盼娣臉頰的動作,“咱倆永遠都是媽媽和妞妞。”
徐盼娣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忽然從地上強撐著站起來,對著董鹿鞠了個躬,又對著肖點星鞠躬,再轉向隋辨和孫化玉、薛清極和嚴律甚至是黃德柱,挨個兒地鞠了一遍,雙手合十地拜了拜。
嚴律心中暗歎了一聲,擺了擺手。
“放心,你媽媽既已被寄生,仙門也不會不管。”董鹿擦了擦眼淚,擠出笑道,“除了她身體的問題,我們也會盡力聯絡她以後的去處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