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想要毀滅什麼的念頭,在這一刻無比地強烈起來。
“當借力時且借力”。
他想,他終於明白了東陵先生此語的真正含義。
他轉向覺慧,溫文的語聲似若山風,滌去了一切不安的情緒,唯餘寧靜與沉著:“我想問一問,遼西邊關那裡,比丘尼……可有熟人?”
覺慧抬起頭來,怔怔地看了他一會,驀地眸光微閃。
“遼西麼……”她喃喃語道,那張平和的臉上,頭一次劃過了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似是激動,又似悲傷。
遼西邊關,正是桓氏闔族流配之所。
“是的,遼西。”杜光武頷首說道,周正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
他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衣袍,神態舉止無一處不自在,唯有那雙淡然的雙眸,比以往更加深沉,更加平靜。
山風又拂了過來,竹林間響起了一陣“沙沙”之聲,竹葉紛飛四起,似是落了一場翠色的雨,將發生在這林中的一切,盡皆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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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很快便轉至七月,正是大陳最多雨的季節。
“七月天,落雨天,小兒屐,塗蠟難。”
此乃大陳民諺,便是說這個月份從來多雨,出門必須著屐。然而,這句諺語,卻並不適合中元十三年的陳國。
整個陳國持續乾旱,上京城也已連續四個月未曾落雨了。
大太陽東昇西落,日日不輟。空氣益發地乾燥,那街邊的樹木被暑氣蒸得發蔫,軟塌塌的葉子掛在枝頭,綠也綠得灰濛濛地,似經不得這熱氣的薰染,將那往日的青翠也給燻得舊了。
秦素百無聊賴地靠坐在椅邊,看著窗扇外的那一片天空。
天色有些陰沉,似蘊著雨意,然而空氣卻是乾燥而熾熱的,比之烈日當空,這樣沉悶的天氣,燠熱之感便越發地強烈。
分明已是七月初秋,卻仍猶似在夏時。
“女郎可要飲些茶?”阿菊殷勤的語聲傳來,打碎了這滿室的沉悶與無聊。
秦素偏過頭看了看案上的茶壺,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斟上罷。”
“是,女郎。”阿菊應了一聲,上前幾步給秦素倒茶,一時間,房間裡滿是茶水入盞的聲音。
“阿鬼怎麼還未回來?他與你約好了麼?”秦素端起了茶盞,緩緩啜了一口微溫的茶水,蹙了蹙眉,又將茶盞擱下了。
那茶水又苦又澀,也不知是哪年的陳茶,就算是林氏當初給的那罐陳茶,也比這茶要好上百倍。
阿菊並未發現秦素的嫌棄,她小心地將茶壺放在一旁的憑几上,方上前輕聲稟報道:“我和阿鬼約好了,女郎請放心。再過了半刻他就該來了。”她一面說著話,一面便又向前走了幾步,湊到窗前往外看。
窗外是榆樹衚衕陳舊的街道,從二層小樓看下去,那路上行人寥寥,空落落地。
這大熱的天,又潮又悶,也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出來走動。且這榆樹衚衕也是老街了,位於上京城的西南角,地方有些偏,比不得東來福大街那一帶熱鬧,此時自是一街的寂靜。
阿菊伸出手,撥拉了幾下斜探在窗邊的榆樹葉。
這條衚衕之所以名為榆樹衚衕,便是因為那巷子裡遍植著榆樹,小樓旁邊便有好大的一株,看著似是頗有年頭了,那樹葉子生得肥大,恰好遮住了窗子的大半,就算是有人自樓下往上看,也是隻見樹葉,不見人影。
此地還是傅彭親自選定的。如今看來,這雅間的位置也的確是好,既便於觀察,又不引人注意。
秦素心中忖度,卻見前頭的阿菊仍舊在撥動著葉片,她便搖了搖頭,笑道:“罷了,你也別老撥那樹葉子了,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