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我都知道。”太夫人截斷了他的話,不著痕跡地瞥向高老夫人與鍾氏,目中含著一絲意味深長,復又向秦彥昭溫言道:“我秦家兒郎頂天立地。二郎只需記得,自己乃青州秦氏子孫,太祖母便歡喜了。”
一字未提秦彥昭逾制之事,卻又字字句句如珠似璣,箇中深意,盡在題外。
秦彥昭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聞言垂下了頭,放在膝上的手卻握成了拳頭。
太夫人恍若未見,視線自他身上移開,淡淡地掃了掃堂下一眾晚輩。那似冷非冷、隱含銳意的眸光,在某幾人身上流連了一會,方才“嗯”了一聲:“太祖母很歡喜,我秦家的孩子皆是好的,都快起來罷。”
她的語聲十分柔和,面含微笑,顯得頗為欣然,眾人聞言便皆起了身。
回至原座時,秦素將衣袖掩住膝蓋,伸出手去撫了一撫。
方才那一跪,動作大了一些,此刻她的雙膝仍有些生生地痛。不過,看著對座秦彥昭的表情,她便又覺得,這痛得很值。
她略略移開視線,看向他身後的玄衣小廝。
那小廝此刻的樣子似是有些緊張,兩手交疊握在小腹處,指節微微泛白。
秦素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接下來幾位夫人又說了些什麼,她便沒有過多關注。
這一日/的晨定,直至辰初二刻方才結束。
跨出德暉堂正房的屋門時,廊外的天空已泛起淺白,雪下得越發緊密了,望去如晶瑩連綿的白霧,遠近景物掩映其間,宛若隔了一幕白玉珠簾。
直待行至院門外時,秦素方回首看了一眼。
在她的身後,那兩扇玄漆大門正緩緩合攏,周嫗的身影便掩在其中。
沒有了那些年輕鮮潔的面孔,這所院落便又恢復了往昔的靜謐,有一種寂然的冷肅。
秦素的視線最後停落於周嫗面上,凝望片刻,唇角微微一彎。
她知道太夫人將他們這些晚輩遣走,單留幾位夫人議事的原因。
秦家送往薛家的謝儀,如今應該已在路上了。為此,她還被吳老夫人專門叫去,寫了一張致謝的字條,夾在了信中。這一去一返至少需得兩、三個月,謝儀送至薛家時,她留給薛允衡的最後一信,亦到了開啟之時。
秦素淡然轉身、大袖翩飛,踏進了漫天飛雪中。
而在德暉堂的明間兒裡,幾位夫人的心情卻皆不大好,其中又以西院兩位夫人為甚。
今日之事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根本讓人猝不及防,好在太夫人未曾深究,否則西院只怕就要出一個大丑了。
而太夫人雖未曾追究,那最後幾句話卻是明面上柔和,實則敲打,眾人無有不明的,此時的臉色自是皆不大好看。
高老夫人面上的青氣,直至此刻仍未褪盡,顯是氣得不輕。而若非天生一段溫婉柔和的氣韻,鍾氏神情中的焦躁擔憂,恐怕也根本遮掩不住。
方才那些晚輩離開後,鍾氏便悄聲佈置了下去,高老夫人也派了最得力的管事幫著她,事情暫時算是平息。然她心中卻未始沒有幾分後怕。
第059章 孀居婦
秦素的突然冒頭,若說其背後無人,鍾氏絕不會信。
林氏不是個聰明人,亦不會拿著禮制為由頭自己打自己的臉。所以,鍾氏懷疑,此事是吳老夫人暗中授意。
她暫時還想不明白,吳老夫人為何突然要針對西院,現在的鐘氏最為憂心的,是西院並非水潑不進,她明明已經叮囑過下人,在給秦彥昭加棉被鋪軟褥時,不許走漏風聲,可最後,東院還是得到了訊息。
鍾氏暗自打量著吳老夫人,那張無悲無喜的臉,此際看來,總有那麼幾分高深莫測。
太夫人輕輕嗽了一聲,端起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