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劃過,面沉如水,終是翻了宣嬪的牌子。周順安跪行一禮隨後傳旨去了。
皇帝端端正正坐在御案旁,許久不曾說話。皇帝性子捉摸不透是由來已久,方才還是和風細雨,即刻就是雷霆萬鈞是常有的事,李德全侍立一旁並不敢答話。外頭傳來響動,侍寢的妃嬪已至圍房恭候聖駕了。梁九功悄悄走了進來,小心回稟:“萬歲爺,該安置了!宣主子已經到了。”皇帝“嗯”了一聲,說:“身子乏得緊,讓她回吧!”李德全與梁九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猶豫片刻,李德全終大著膽子回道:“萬歲爺可要重翻牌子?”
按規矩,翻了牌子卻未侍寢就被送回的妃嬪,多被認為是伺候得不好,下一步就是失去聖著了。而宣嬪原是科爾沁的格格,身份貴重,才得李德全有此一問。
皇帝皺了皺眉,終是沉住氣說:“罷了,就她吧。”慢慢去了。梁九功悄悄問李德全:“李哥哥,這又是哪一齣?”李德全做個噤聲的手勢,左右看了看,才說:“方才去了那頭兒,兩人說說笑笑處得好好兒的,回來就翻牌子,你說反正都是翻牌子,怎麼偏不揀心尖子上的人?再之後就是你瞧見的這樣兒了。”梁九功連忙說:“哥哥慎言!萬歲爺心裡不痛快,咱倆心裡有數就好!別去找沒趣就是。”
宣嬪也是美麗的女子,在這宮裡頭哪一個不美?皇帝進了房,有些意興闌珊,淡淡說道:“侍寢吧!”那宣嬪正待放下幔帳,皇帝喝道:“慢!”宣嬪嚇了一跳,皇帝緩了緩神色,微合了眼才說:“不用放了,就這樣吧!朕想聽你說說話!”宣嬪本是身衫單薄,嬌羞無限,一聽這話倒是放鬆許多,柔聲問道:“萬歲爺要聽臣妾說什麼?”皇帝懶懶地說:“就隨便說罷!你,會騎馬嗎?”
宣嬪笑道:“咱們草原的格格哪個不會騎馬?自是會的。”又聽他問:“哦!那你們在草原上都做些什麼?”
宣嬪答:“和姐妹們賽馬,看誰跑得最快,夜裡就燃上火堆唱歌跳舞,有時候跟哥哥一起打獵套馬——”皇帝又問:“你可會說漢文?”宣嬪紅著臉,小聲說:“會一點點。來京城時有請夫子教過。”聲音越說越小,悄悄看了看皇帝,皇帝呼吸沉沉像是睡著了。宣嬪長舒了口氣輕輕下了床,招呼外頭侍候的宮侍送她回宮。
皇帝這才睜開眼睛微笑起來,心裡說:一個不會騎馬也不會打獵的蒙古格格啊!草原上長大的孩子才有的豁達大度,卻又有煙雨江南一樣的冰雪剔透!皇祖母,當初您不讓她入宮是防著佟家吧?如今佟家已是不足為俱,她又兜兜轉轉回到我身邊,一定是您賜予孫兒的。這個一個理當捧在手心中嬌寵的孩子,交給孫兒照顧可好?
見駕
“一點點一滴滴,雨打芭蕉如訴如泣,一次次一回回旱天驚雷如痴如醉——”。碧落收拾窗前書案上的紙墨書冊,一邊軟聲唱道。清早起來就下起了雨,陣陣雷聲從天邊滾過,風吹過竹葉漱漱輕響,雨滴打在芭蕉葉上滴滴答答,涼風忽至,透過天青色薄紗窗屜吹進來。
侍候衣裳的舒眉翻了一件煙青色比甲備著,插嘴道:“碧落姐姐這歌倒是唱得應景兒,又是雨又是芭蕉的,不過這後一句怎麼聽著彆扭?”碧落笑嘻嘻地問:“怎麼彆扭啦?”舒眉幾個原先是太皇太后身邊兒的,跟了悠然才學著認字,被這麼一問就答不出了,求救地喚了一聲“格格”。悠然立在北窗下看窗外的殘紅落葉,回頭輕笑道:“能聽出彆扭來已是進步神速!你就問她:這旱天驚雷多與晴天霹靂相近,怎會用於此處?”碧落做了個鬼臉,撒賴道:“可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乾旱的天氣打雷了,然後對應前句下雨了,所以久旱逢甘霖,所以就‘如痴如醉’啦!格格你說對不對?”舒眉瞪大眼睛,叫道:“哪有這樣解釋的?”悠然卻是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頭認同:“這樣也解釋得通。完全依著字面的意思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