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什麼風兒把您老給吹過來了?”
凝一雙眸子只是凝望著楚天瑛,楚天瑛像看著狂風吹過的水面,無論是自己的倒影還是自己的心,都一片眩暈般紛亂。
“得,我不當電燈泡。”馬笑中一臉憨厚地指著靠牆的沙發說,“這兒有個沙發床,你們慢慢聊,慢慢聊……”說完走了出去,還把門帶上了。
“楚老師您好!”凝笑吟吟地說,“我來報到啦!”
“這,這……”楚天瑛張口結舌,“我已經被撤職啦。”
“我知道。”凝滿不在乎地說,“降的是您的職位,又沒有取消您做我實習老師的資格。”
因為撤職而異常苦悶和失落的心,就在凝的笑容中,醉酒一般麻酥酥的……以至於楚天瑛把那對自己命運的不幸預感,徹底拋在了腦後。
從這一天起,楚天瑛真的開始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基層民警,而凝也無時無刻地跟在他的身邊,每天陪他一起走社群、查戶口、調解鄰里糾紛、緝拿小偷小摸……這些瑣碎的警務對他倆而言簡直就是小兒科,不過是些點綴燒餅的芝麻,而真正噴香的是他倆朝夕相伴的日子,無論是在灑滿晨光的衚衕裡肩並肩巡邏,還是在午後的路邊攤面對面吃牛肉麵,抑或是晚霞滿天時偷偷看凝那被霞光映得紅彤彤的臉蛋,都讓楚天瑛意亂神迷……這是一段分不清上班還是約會的時光,就像分不清拌嘴與默契哪一個更加甜蜜一樣。
有一天,他們一起走過五棵松體育館,恰是月上樹梢的時分,晚風清揚,道邊的白楊樹“嘩啦啦”地翻響著樹葉,然後又突然沉寂下來。不遠處跳廣場舞的人們頓時顯得異常喧鬧,彷彿是在國畫的留白上肆意潑墨一般。
楚天瑛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你?”凝不解地問。
“這樣當小民警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啊!”楚天瑛惆悵地說。
手指勾一勾。
青蔥似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在他眼皮下面,勾了幾勾,像小貓的軟爪在撓門一樣。
“癢不癢?癢不癢?”凝笑了起來,“你有沒有想笑啊?小時候,我一哭鼻子,爸爸就這樣在我眼皮下面撓啊撓的,我就會破涕為笑,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呢。”
楚天瑛痴痴地望著凝。
突然,他伸出雙手,火熱的掌心,緊緊地抓住了凝的手。
凝先是一愣,然後羞赧地一笑。
久久地,兩個人就這麼手抱著手佇立在晚風中,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讓彼此的身影溢滿了雙眸。
直到——
直到凝的雙眉痛苦地一顫。
多年以後,楚天瑛還清楚地記得凝的那兩道柳眉的顫抖,他甚至感覺到她的手、她的肩,乃至她的身體都顫抖了一下,一顫之下,凝像從夢中甦醒一般,掙脫了他的掌心。
然後,她轉過身,向夜的深處大步走去。
為什麼會這樣?
楚天瑛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種曾經令他不寒而慄的不幸預感,再一次襲上了心頭。
兩個凝。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有這種感覺,凝其實是兩個人,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兩個人:一個乖巧聰靈,笑語吟吟,像只永遠長不大的、會在你的膝彎彎裡耍賴的小貓;一個剛毅果決,驕橫狠毒,猶如一把寒氣逼人,隨時準備刺殺或割斷一切的匕首。前者和後者都在他面前呈現過,呈現得比超清影片還清晰,從警十幾年來,他確實見過許多平時嘻嘻哈哈一到犯罪現場就分外認真的警察,但是他們的性格分裂得從來沒有像凝這樣巨大過。這一秒還是聖誕晚會上插著翅膀的小天使,下一秒就變成地獄歸來準備滅絕一切的天煞孤星——就在這兩個自我之間,凝一刻不停地蕩著鞦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