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一刻,我的心裡像有一隻手搭在上面。
我不清楚這是什麼感覺。她是像野生植物一樣瘋長的女子,一直無人理會,然而開出這樣汁液濃稠的花朵來,讓人恐懼……她轉過頭來對我說,我那次來上海,也是一個人揹著包在這裡下車。
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工作,但是有一個男人,在這裡等我。她回頭張望,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出口處。
物是人非。她的臉上有悵惘的笑容。
我說,等你回來的時候,會發現有一個女人,還在這裡等你。她笑。她溫柔地看著我,伏過來親吻我的臉頰。她說,別忘記幫我給羊齒澆水。它只需要一點點水。
然後她上了車。
她沒有回來。
11
看一場煙花
在家裡她住了兩天。
沒有做什麼事情,只是矇頭睡覺。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找一個陰冷的角落,在黑暗中等待疼痛的傷口癒合起來。房間裡有許多舊書,包括她十幾歲時買的詩集。牆壁上也是以前的照片,穿著白裙子在海灘上快樂地笑。雖然是已經發黃的黑白照片,依然能看到寬闊天空中流雲的影子。
那年她20歲。她知道時間就是這樣象水一樣,從手指縫間穿過。
母親把她原來的房間打掃乾淨,每天變著花樣煮菜煲湯,想讓她吃得好一點。在上海每天她只能吃快餐盒飯,已經把胃吃壞。晚上和家人一起圍坐著看電視新聞。這在以前是她無法忍受的,但那些個晚上,她很安靜地給父母泡茶,遞話梅,陪著他們聊天。半夜睡覺的時候,她聽到母親偷偷進來,幫她蓋被子。在上海,她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的時候,她是外人。寄人籬下,這是她從小被放逐的性格所無法忍受的。然後她搬出來,獨自一人,無所依靠,這種孤獨帶著童年陰影的寒冷。她的生活始終殘缺。但是,這個城市她已經無法停留。
有時候也出去走走。看看以前的學校,街道,小巷……這個城市的確俗氣而狹小。很多人有一張被富足狹隘生活麻木的臉。如果要在這裡繼續生活下去,心裡要非常平淡才可以。
那條有法國梧桐的路,曾經有一個人等她。他的笑容她還記得。然後她離開了這個城市,他結婚了。任何人都一直在傷害著或被傷害著。誰又可以抱怨誰。
她去看了舊日最好的女伴喬。喬剛剛生下一個孩子,身形依然臃腫,全然失去了生育之前的清醇。小小的嬰兒,有粉紅得近乎透明的小手和耳朵。喬的房子很小,生活境遇也始終未曾好轉,但是有疼愛她的男人和可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