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路中嶽坐在申明的同學桌裡,早已喝得醉醺醺的。申明拖著谷秋莎過來,要給最好的朋友敬酒。路中嶽卻沒撐住,當場吐得稀里嘩啦。
谷長龍因此注意到了路中嶽。原來,他與路中嶽的父親曾是戰友,後來他去了教育局,老路去了區政府,成為一名頗有權力的處長,兩人保持不錯的關係。當年谷長龍經常到路家做客,對路中嶽還留有幾分印象。
路中嶽大學讀的是理科,畢業後分配進南明路上的鋼鐵廠,距離母校南明高中近在咫尺。他是廠裡最年輕的工程師,但工廠處於半停產狀態,平時閒得要命,常去找最近的申明看球或喝酒。
申明沒什麼朋友,每次聚會要拉人,他都會想到路中嶽,就這樣跟谷秋莎也熟了。他們裝修婚房時,路中嶽還三天兩頭來幫忙,搞得申明很不好意思。
1995年6月,申明出事的訊息,是路中嶽第一時間告訴她的。
谷秋莎一家為了避開申明,特意去雲南旅行了一趟,回家後發現路中嶽等在門口,雙眼紅腫地說:“申明死了!”
路中嶽詳細說了一遍,包括警方在南明路邊的荒野中,還發現教導主任嚴厲的屍體,確認是申明殺死了嚴厲,因為兇器就插在死者身上,刀柄沾滿申明帶血的指紋。他逃竄到鋼鐵廠廢棄的地下倉庫,結果被人從背後刺死。
終於,谷秋莎淚流滿面,虛弱地趴在路中嶽的肩膀上,直到把他的襯衫全部打溼。
她非常內疚。
假如,當時可以救他的話?假如,父親沒有執意要把他開除公職與黨籍?假如,她能稍微關心一下絕望的未婚夫,哪怕是去看守所裡見他一面?
可她什麼都沒做,留給申明的只是失望與絕望。
谷秋莎原本設想過申明的未來,必然因此一蹶不振,喪失十餘年奮鬥得來的一切,卻沒想到他會選擇這條慘烈的殺人之路,更沒想到竟有人從背後殺害了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仇恨?
申明殺教導主任是為復仇,那麼他對於谷秋莎與她的父親,恐怕也有強烈的怨恨吧。
說不定,教導主任只是第一個仇殺的目標,接下來就是……
她又從內疚變成了恐懼。
谷秋莎大病了一場,病癒後主動找路中嶽來懺悔。而他頗為善解人意,雖然懷念死黨,卻說人死不能復生,每個人都要跟往事幹杯。路中嶽也坦言自己的不如意,相比讀書刻苦成績優異的申明,他永遠只能敬陪末席,高考成績也很一般,大學畢業後找工作,還得依靠區政府的父親幫忙。他是有雄心壯志的人,絕不甘心於在鋼鐵廠做個工程師。
盛夏的一天,她約路中嶽在酒吧談心,兩人從啤酒喝到紅酒直到威士忌,醉得一塌糊塗。等到谷秋莎醒來,已在酒店客房裡了,路中嶽羞愧地坐在她面前,後悔一時衝動,怎可以碰死去兄弟的女人?她卻沒有責怪路中嶽,反而抱住他說:“請再也不要提那個人了!”
第二年,谷秋莎與路中嶽結婚了。
谷長龍爽快地答應了女兒的婚事,畢竟跟路中嶽一家也算世交,何況女兒經過上次的打擊,急需從陰影中走出來,迅速找到合適的男人結婚,恐怕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谷秋莎沒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訴路中嶽。
她不再是那個天真的女孩,路中嶽與申明終究是兩種人,要是讓他知道妻子不能懷孕生子,未必會如嘴上說的那樣堅貞不渝。
還是先結婚再說吧。
婚後第四年,當路中嶽對妻子始終不見喜而疑惑,並堅持要去醫院做檢查時,谷秋莎才如實說出這個秘密。
路中嶽在家裡大鬧了一場,但也沒能有什麼出息。就在兩年前,他的父親因腐敗案發,被區政府撤職查辦。若非谷長龍看在親家面子上,跟上面領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