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慢慢浮現笑容。
亭中石桌上原本刻有棋盤,專為臨水對弈而設。此時兩隻竹製的棋簍正靜靜地立在石桌中心。思棋又輕又柔的站起身來,左手抓起黑色的一隻,右手抓起白色的一隻,看了兩看,轉身過去面對池塘,兩手平伸,忽的一翻手,棋簍中的棋子便嘩啦啦地全都落入庭前池塘中,恰如下了一陣棋子雨,左邊為墨色雨滴,右邊為雪色雨滴。
棋子砸入池塘,池中金魚吃驚,紛紛逃竄出去,更有幾條金魚甚是驚慌,竟竄躍出水,彷彿跳龍門的金鯉一般。
可香靜靜地看著這些魚兒,笑說:“你可都明白啦。”
思棋回過頭來,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我只道棋中天地便是人間至樂至善之境,卻忘記了真實的生活遠在棋盤之外。普天之大,極樂之境何其多也?我又何必因為兒時的一點小事,自囚於黑白世界呢?此前的一十六年,我都是白活啦。此後我定當像你那樣,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把這紛繁世界看飽看足,那才不枉了到人世這一遭呢。”
可香拍手笑道:“好!看來我的功夫沒白費呀!你以後可要記得自己這番話哦!”
思棋溫和地笑道:“那是自然。我真想和你們一道,走遍天下,看遍天下呢!”
可香乍聽此言,臉色微變,她又轉過頭去,面對那一道飛珠濺玉的流瀑心想:此行為救星巖而來,無疑有性命之憂,能少牽扯些人進來便少牽扯些人進來才是正理。這思棋少爺倘若突發奇想要與他們一起上京,自己這一番話豈不是開導不足,害人有餘?可香心裡遊移不定,苦思勸解之計。
思棋不見可香答言,又微微一笑,輕輕問道:“可香,你們此行所為何來?我猜必定不是尋常之事。對棋七日,我們也算有些緣分。若當我是你的朋友,便告訴我如何?”
可香心中計議已定,回頭嫣然笑道:“是朋友,便能夠相信麼?”
思棋道:“朋友相交,重情義,輕利益。昔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子期一死,伯牙摔琴。更有田橫五百士,一死酬知己。所以如此,只因知音難覓,世間難尋。因此既為朋友,便當坦誠相待,無所欺瞞。哪怕有性命之憂,也當”士為知己者死“才是正理。你說呢?”
可香本想告訴他,哲野他們三人此行只是為扶在京的父親靈柩回鄉,實在並無他事。但聽思棋如此一說,心中動搖,心想:這小少爺雖然絕少出門,閱歷又少,倒似頗有狹義心腸。我們既已為朋友,如此欺瞞他,卻是我的不是了。
因此抬頭笑道:“難得你如此好心相詢,我也只好冒險一試。我們此行,是為救人,也是為殺人而來。你要不要聽下去?”
五十六
哲野和風蜓,一前一後急急地走進可香房裡。可香正在收拾東西,看他們來得甚急,問道:“怎麼了,哲野大哥?”
哲野道:“可香,咱們快走!星巖已經逃出來了!”
可香手中的書卷頓時掉了一地,她急急地問道:“什麼?星巖哥哥逃出來了?……什麼時候?他現在在哪裡?”
哲野道:“這個還不知道。我的雕兒送的信裡只說,星巖已從地牢裡逃出,如今不知所蹤。”
可香這時才看見,哲野肩上停了一隻小小的白雕,正歪著腦袋、十分專心地盯著她看,可愛極了。
可香問道:“地牢?”
哲野說道:“是啊。人們都只知道當今朝廷有個天牢,卻不知道私底下還有個地牢。當日在清風寨,你也不知怎麼地,竟會尋訪到那般幽深僻遠的所在,我後來差人一查,竟是朝廷暗暗修建起來的地牢,非但普通百姓不知,連一般的縣令巡撫看來也都不知呢。星巖原本也逃出來過一次不是麼?只不過那一次他神智不清,不能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