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微微一怔,長吁一口氣,伸手將那封信湊到燭火上點著。看著那封信在桌面上化為灰燼之後。
“兒啊,你真以為朕不知道你會這麼幹麼?朕知道你一定會這麼幹,你沒借到兵倒也罷了,一旦借到兵馬,你一定會這麼幹。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他們在想什麼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我讓你去靈州就是知道你會來這麼一手,即便沒有你這封信來解釋,我也會為了大唐而放手的。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但願你能挽救我大唐於危難之中,但願這件事是朕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玄宗呆立半晌,這才轉身沉聲對侍立一旁的內侍道:“去告訴他們,在散花樓大廳中候駕。馬德忠,伺候朕更衣結髮。”
……
散花樓一樓大廳之中,王源韋見素顏真卿以及數十名文武朝臣正肅然而立。就在不久之前,他們也得到了李瑁在靈州登基繼位的訊息,對這些人而言,這個訊息猶如晴空霹靂一般的讓人驚魂。在經過短暫的商議之後,他們當然需要就此事覲見玄宗,求證一些事情。
經過很長時間的等待後,群臣都已經焦躁難耐之時,內侍尖利刺耳的聲音在側廳響起。
“陛下駕到!”
群臣立刻肅然而立,紛紛整衣扶冠,目光齊刷刷看向側首的簾幕入口之處。紫色的厚重的側簾緩緩被拉開,一名內侍踮起腳尖將簾幕撩起,緊接著,玄宗緩步而出,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玄宗面色平靜無波,只是有些顏色昏沉,消瘦的面龐上的皺紋像是道道溝壑一般,比往日更深更多了些。但他的臉上的表情卻絕無眾人想象之中的憤怒,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群臣也迅速發現了玄宗今日的穿戴同平日不同。玄宗平日上朝基本上都著常服,戴通天冠或者翼善冠,腳上蹬著厚底靴。或者有時候更加的隨意,比如騎馬遊獵或者宴飲之後他也不換衣服,隨便穿著明黃大氅或者是武弁之服,頭上甚至頂個尋常的方巾便來見臣下。顯得不拘小節。
然而。今日的玄宗身上穿著的卻是名副其實的一套帝王的華麗行頭。頭上戴的是冕旒冠,十二排玉珠如珠簾一般華彩精美,隨著玄宗的緩步走動搖搖擺擺。他的身上穿著的是寬大華美的龍紋明黃大袞服,腳蹬千層犀皮黑緞官靴。腰間玉頻寬達八寸,上面寶石鑲嵌,金銀鏤花,精美之極。這一套服飾比之龍袍的規格還要貴重,這是大唐皇帝用來拜祭先祖祭祀天地之時才會穿著的大禮服。在很多老臣的印象之中,只有重大的節日或者祭祀的日子陛下才會穿著。當然,玄宗登基的那天,他穿的也是這套象徵著最高禮儀和尊貴身份的大禮服。然而,今日玄宗卻將這件禮服穿在了身上。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群臣紛紛跪拜行禮,口中長聲高呼。
玄宗靜靜的坐在寶座上,眼睛掃視下方跪伏於地的群臣,眼中閃爍著留戀和悲傷。這一幕他不知見了多少次,自從自己登基為帝之後,數十年來,群臣拜伏於面前高呼萬歲的情景自己早已司空見慣。然而,今日這一場面,卻讓玄宗無比的留戀和傷感。因為這一次之後,自己此生恐再難看到這樣的場面了。
“都起來吧。”玄宗嗓音黯啞的輕輕開口道。
群臣悉悉索索的起身來,按照位列各自分列兩旁。玄宗的目光和王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看到了王源嘴角的一絲冷笑,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便恢復如常。
“眾卿來見朕可是為了壽王於靈州登基繼位之事麼?玄宗沉聲道。
王源緩步上前拱手,聲音平靜的道:“陛下看來已經得到訊息了。政事堂半個時辰前接到了來自靈州的聖旨。那聖旨是於靈州登基為帝的壽王頒佈的。壽王於靈州登基,改元至德。並尊陛下為太上皇。臣等聞聽此訊息均覺驚愕不已。特來見駕詢問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