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簡單,不過兩句話,可工夫做起來,直費了祈男近二個時辰才完工成形。
玉梭此時也將手裡僅有的畫簿子翻爛了,直找出許多樣子來祈男斟酌,又將現有的像上不足之處,尤其佛像雙目,應慈悲大善,又隱含神光,極需用心。
兩人正忙得手腦不停,裡間珠簾處赫然出現一人,不是別人,正是章婆子。
原來已到了晚飯時分,因太太發話不必去伺候,大家便留守各自院中。
錦芳因覺午後逼得緊了,有些訕然不敢見祈男似的,見飯好了,便吩咐章婆子到這邊來催。
“小姐,今兒這飯,是擺這邊,還是姨娘那邊?”章婆子雙手緊張地搓著身前圍裙,陪笑低聲問道。
祈男這才抬起頭來,驚見天已近黃昏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祈男取過案上一張宣紙,將所有半成紙品蓋於其下,然後回頭問著玉梭:“玉姐姐,你怎麼樣?”
玉梭早已起身,將畫像捧到祈男面前,祈男低頭細看,口中淡淡對章婆子道:“自然要擺去姨娘屋裡,你去傳吧!”
章婆子鬆了口氣,依言退下。玉梭心裡也鬆了口氣,眼望祈男,情不自禁微笑起來。
祈男將玉梭剔選出來的畫像與自己所繪相比,頭也不抬,口中卻道:“你們一個個小心眼兒的,只當我氣了姨娘?”
玉梭會意地笑:“奴婢們不敢,知道九小姐也沒那麼量窄。”
祈男將自己的畫像,並幾張中意的樣子一併收進案側書篋裡,然後方轉身,嫣然一笑:“本小姐自不是那樣小氣之人!姨娘的話自有姨娘的道理,”
玉梭舒心地笑了。可不是?姨娘話裡的道理,才是正經道理。不料祈男緊接出口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
“可本小姐,也自有本小姐的處世方法。和做人道理!”
玉梭神驚色駭,不知所措。
怎麼姨娘說了半天,小姐還是不動心麼?
做皇妃,就這麼不好?那為什麼小姐們都擠破了頭地要進宮裡去?
“飯菜都擺下了,”露兒進來回話:“姨娘說請小姐過去呢!”
祈男不理會玉梭吃驚的神情,笑盈盈地起身:“姨娘真下了請字?”她玩笑道。
露兒笑得眼睛彎成一雙鉤月:“可不是下了請字?姨娘還說,魚不該叫小姐出錢,今兒算她設席,請小姐散心呢!”
祈男邊笑邊向外走去:“知道我已經出了銀子,姨娘又來做這現成的好人!”
錦芳抱怨的聲音從她房門口傳出來:“這鬼丫頭!我不過客氣。她倒當真了呢!”
當下眾人哈哈一笑, 錦芳聽見祈男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心頭的大石方才落地。
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緊了?丫頭畢竟年紀還小,現在就讓她肩負重任,是不是太殘酷了?
錦芳捫心自問。
可隨即她又反駁自己。蕙兒知道自己將進宮時,不也只是同男兒一樣的年紀?
只是男兒當時的臉色,悒鬱不忿之意寫滿了那張粉臉,一向雅態妍姿,神氣活現的那個九小姐突然不見了,轉而變得意興索然,彷彿一瞬間失去了生趣。
好在現在又笑了。
錦芳鬆了口氣。接踵而來的,卻又是一聲嘆息。
祈男進房後,先就衝著桌上一隻梅子青蓮花紋盤,撫胸由衷地讚了一句:“好美!”
蓮房魚包,果然名不虛傳。
荷葉的清鬱,連蓮子的清苦氣。混雜在魚肉的鮮香之中,盛出來放於碟中,配以漁夫三鮮,也就是蓮、菊、菱三樣湯汁,蘸食。
珍饈美味當前。祈男也顧不上儀態了,伸出手來拈了一塊又大又嫩的魚肉丟進口中,瞬間被燙得齜牙咧嘴,可那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