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天分,而且因為他同那個小娃娃一樣,莫名其妙地總是處於歷史的中心或主線上:
童年、少年,在新中國的首都北京,父親有地位,是受命縫製第一面國旗的人。安哥是“紅旗下的蛋”,在最紅的紅心中孵化成長;青年,是“老三屆”的老大,南下西雙版納,置身知青史上最重要的一章;壯年,南下廣州工作定居,又站在改革開放最前沿。
在這條線上,直接或間接,他比常人更多地見識了一些不一般的人物。有的出於偶然,比如他吹的“和楊麗萍同臺跳過舞”,“演出完了,陳凱歌是來蹭飯的”;更多的是長期的朋友,比如侯德健和劉索拉。有一點我很驚奇,就是安哥講述這些有名朋友的時候,不僅沒有任何誇耀,而是完全把他們當作漁民、工仔一樣的朋友來敘說,甚或只說他們普通的一面。安哥很本真天然,沒有分別之心。他只有一顆童心饒有興趣地看著歷史主線上的一切有趣之處。
所以,安哥的牛皮其實不是吹的,而是客觀的記憶。他的記憶就是一面“童心寶鑑”。在這寶鏡之前,一切都相對接近原形,所以可視為“信史”。又扯到史了。自法國布羅代爾等人創立年鑑學派史學以來,大家都開始相信,日常生活的狀態更接近歷史的本質。那麼,安哥吹出的日常和他拍攝的日常,可能是很不尋常的。尤其是安哥雖然嬉皮笑臉一些,但他暗藏著相當的歷史感。由於經歷與職業,他不得不用相機和幽默去應對歷史和生活。我為此寫過《在沉甸甸的歷史面前滑不溜手》,就是寫他用相機和瑣事與歷史“周旋”的人生本質。他的攝影和故事都是一樣的風格:作為個人,我在嚴酷現實面前帶點兒狡黠,但你這對手別想輕易溜走!現在總結起來,這可以叫“牛皮精神”,牛皮有韌勁,煮不爛扯不斷,又相當靈活,反戈一擊時還可以套住你。安哥要出本“牛皮書”了,這叫做“我要抓住你的雙手,你這就跟我走!”報應到了。
總不能老叫歷史欺負嘛。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應對方法。小娃娃是敲鐵皮鼓,阿Q是搞自我心理治療,《活著》的主人公是皮影戲,我爸爸是吟幾句舊體詩,我一位姨夫是獨自拉二胡。安哥更好一些,到了這年頭,他的攝影和瑣事竟可以有“話語權”了,整得出來,還可以安慰別人。哥哥不是吹牛皮,一吹就吹出一本史記。
安哥和他原生態的故事
吳東峰
這是一個人和一本圖文書的故事,也是一個人和一個時代的故事,更是一個人和一段歷史的故事。
2001年8月,一本名為《生活在###時代》的圖文書在全國各地熱銷。許多人從這本書中驚訝地發現,以往對南方的改革開放的印象大多彙集在這裡。
略顯蒼老而又尷尬的大齡青年集體婚禮中的新人們,高第街上含羞而膽怯的女服裝個體戶,掛著###像的普通農家,正在簡陋教室裡走“貓步”的選美女郎,穿著拖鞋帶著孩子上班的第一代洗腳上田的女工……
面對著作者1976—2000年25年間的700餘幅攝影作品,這時人們才突然意識到,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始。那一幅幅曾經司空見慣而又觸手可及的普通生活畫面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逝去了的時代記憶。
作者在這本圖文書裡捕捉到不僅僅是一個個人物,一個個動作,一個個表情,而是一個時代的豐富資訊,是###時代的民間眾生相。它親切地告訴我們:歷史的鉅變就在我們身邊發生!
不僅如此。這本圖文書,還使“###時代”這一片語不脛而走,成為全社會自發的公用名詞。“###”三個字的意義超越了個人和政黨的狹義侷限,真實而形象地成為人民大眾生活富裕起來的精神象徵,比如當年之《東方紅》與毛澤東一樣。
從此,這位一舉成名的攝影者——安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