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走了有三四戶人家,而後站在塌了一半的房子前,說:「是這裡?」
「對。」空洞的聲音在重九耳邊響起,一道淺淡的灰煙繞在重九長發間,若不靠近很難辨認。
聲音剛起,小三花貓身子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重九蜷起手指,半遮住貓的身子讓它躺在臂彎裡,隨後一個人往房子裡進。
「謝……」
「不用,我不是來幫你的。」那聲謝字太輕,若不仔細聽像是重九在自言自語。
他身上帶著的一縷不算完整的幽魂,正是當初在盛世佳苑裡險些吞了臺絮,後又被蛇吞掉的那個惡鬼。
儘管最後那條蛇被方未剖了,但被吞進去的過程中,到底是將他一身戾氣卸去了不少,最後靠著剩下的那點怨,讓他能夠支撐著身形,抵抗著書店給予的壓力,站到重九面前。
遊魂進店時必須抱著屬於自己的那本書,就好像帶著個敲門磚。
但這個魂或許是因為進過蛇腹的原因,沾染了一些重九的氣息,竟真的跟著重九毫無遮擋的進了書店,直到重九半夜難受睜開眼,才發現床頭站著一個灰撲撲的身影,不知道保持那個姿勢看了多久。
重九當時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睡迷糊了。
他身體不舒服,天譴造成的後遺症很嚴重,意識尚且有些模糊,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面前是個什麼玩意。
等到涼風吹到枕頭上,他才驀然回神的發現眼前站了個鬼。
鬼的五官模糊,依稀能看出來是個男人的模樣,唯有一雙眼睛黑洞洞盯著床上。
這若是換個人早就嚇瘋了,但重九常年跟這些東西打交道,什麼樣的都見過,缺胳膊斷腿的,抱著腦袋的,拖著半截身子的。
所以他只是短暫的愣神後,便想招呼個東西將這隻沒有規矩的鬼打發了,手剛抬起才想起他還受著天譴,能力全沒了。
這一認知讓重九的頭更疼了,周圍的冷氣比這隻陰鬼還要低上幾度。
好在這鬼倒也直爽,沒等重九說什麼率先開口道:「我知道一隻黑貓,當初我被做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時候,曾聽見有人說起過,不知道跟大人說的是不是一隻。」
重九捏著眉心,忍著頭痛問道:「在什麼地方?」
「南溪村。」
出於某種原因,重九真的因為陌生鬼的幾句話來到了南溪村。
這要是換到從前,他能直接將這隻殘鬼塞到黃泉裡,好好嘗嘗忘川河的水是什麼味道。
這間屋子周圍的牆壁還算完整,至少還能看出來原本的結構如何,只是房頂已經塌了很久,縫隙間的雜草都有半人高,還有些藤蔓將中間的縫隙連線起來,似乎是想將這個破碎的家修復。
然而零星的光線碎落在地上,顯得這個家更加蕭條。
屋裡地上有許多殘破的鍋碗瓢盆,塌了的床上掛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布。
「回來了,看吧。」
姑且算是進了房間,頭頂上有了遮蔽物,重九收了傘靠在牆邊,從兜裡掏出煙盒,晃動間跳出來一支掉到嘴裡——那隻貓在臂彎裡睡的太安穩了,他只有一隻手能動。
火點燃,他叼著煙沒有抽,只是眯著眼睛透過煙霧看著破敗的景象。
真的沒有比這種場景更寂寥的了,哪怕一聲鳥啼,一聲蟲鳴,都只會讓孤寂感更甚。
但重九習慣了,他一個人活了千年,看到這種場景已經不會再觸景生情,只是覺得這縷殘魂太過執著於過去,這些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只會將他困在裡面出不來。
殘魂離開重九,饒著房屋轉了一圈,似乎想在某個地方停留片刻,又好像不敢停留似的每一處都快速掠去。
帶他回來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