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成普通軍戶女眷的模樣,跟著別的女眷們去了集市,大著膽子跟人討價還價;就連宮氏與玉翟,也在章放的一再催促下大著膽子走出駐地,在街道對面跟貨郎買了些針線回來,預備日後做女紅掙錢。
這期間還有個小插曲。玉翟隨母親上街,總是顧忌著自己臉上的麻子,便躲躲閃閃的,反倒有些引人注目,而且還引來了一位熟人——梅嶺上見過一面的那位柳同知的兒子柳璋。德慶州同知柳文信是新上任的,比章家人早到德慶幾日,柳璋跟著家人出門熟悉道路,偏巧遇上了宮氏與玉翟,從後者的動作上一眼就認出她來了,還上前笑著打了聲招呼。宮氏以前沒把這對父子放在心上,如今聽說他父親在德慶為官,臉上便堆滿了笑,有心討他歡喜,不料玉翟惱羞成怒,硬幫幫地把人頂了回去,便跑回駐地了,將宮氏獨自晾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所幸柳璋雖覺得詫異,卻沒有生氣,還很有禮貌地向宮氏告別。
雖然有些不圓滿之處,但家裡每個人都有了進步,明鸞心裡高興,也摻了一腳。她跟著陳氏出去採買物品,殺價殺得極狠,看得陳氏目瞪口呆,卻著實替家裡省下不少錢。她還常常仗著外表年紀小,嘴甜說好話哄人,討了不少搭頭回來,有時是兩根蔥,有時是個米袋子,有時是半尺白粗布,又或是一捆草繩。雖然都是小東西,卻十分實用,只是陳氏忍不住私下教導她,不要太過小家子氣,事事斤斤計較。明鸞卻不在乎,如今章家又不是什麼侯門大戶,便是小家子氣些又如何?
這三日裡,章放跟衙門的人混熟了,倒是打聽到不少訊息。比如兩個月前被分派到象牙山南看守的那家流放來的軍戶,居然不是陌生人,正是京西三大營裡最靠近石頭山那一處的軍營統領崔萬山家。
當初太子奉旨前往京西三大營閱兵,不想當時還是越王的新君建文帝與外戚馮家發難,對太子下了毒手,崔萬山等三名統領深受先帝器重,本該出面阻攔才是,不料他們不但沒有阻攔,反而還約束手下軍士,不許插手石頭山之事,導致太子慘死。事後先帝大怒,將三大營的正副統領全數下獄,命人嚴刑拷問,只是後來情況急轉直下,章家人自顧不暇,也沒留意這些武官們的結局,想著他們好歹也是擁戴建文帝登基的功臣,如果能在先帝手下保住性命的話,理當飛黃騰達,卻沒想到今日在德慶居然會聽說崔家人的下落。
據知州衙門裡的人說,崔萬山已經被斬首,其長子年僅十六週歲,剛剛補了軍職,也一併被斬了,唯有庶出的幼子因年紀只有十一歲,與女眷一併保住了性命,卻被流放三千里。算算時間,崔萬山父子被斬首,居然是在新君登基之後!
章放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新君雖然暴虐,但對功臣馮家卻是極好的,這崔萬山間接助他除去太子,可說是立下了大功,若是先帝下令處斬的,倒也罷了,偏是在新君登基之後才被處死,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吧?
章放將事情告訴了父親,父子三人商議了半日,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是想到日後要與崔家人共事,他們心裡便不得勁兒。若不是崔萬山等三大營的人助紂為虐,太子也不會慘死,章家更不可能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兩家說是仇人都不為過,可是正主兒死了,仇家只剩下婦孺,他們又不好去尋對方晦氣,就別提有多鬱悶了。
最後還是章寂發了話:“罷了,不必想得太多。我們是奉命去看守林場的,少與他們打交道便是。”全家人都應了,各自收拾起了行李。千戶所那邊已經有了通知,讓他們馬上去林場上任。
章家人起程往九市去,因缺少交通工具,便買了條老牛,套上簡易的木板車,女人孩子坐車,其他人都下地走。從德慶城往九市鎮,足足有四十多里地,都是鄉下的土路、山路,牛車顛得人渾身都快散了架。明鸞心裡鬱悶無比,早知道路這麼難走,她就勸家裡人走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