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那皺眉的樣子也是真實的,還有很多……他說不出來的東西都是真實的。
他不敢想他竟然會在那個有心理潔癖的季布面前跟人纏成一團,他知道即使他真是個垃圾至少也應該裝一裝,也不該把所有不堪的模樣都讓季布看見。現在好了。要是那個時候季布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打一頓,他肯定會好受很多。可是那個季布,皮笑肉不笑的季布,講話還是輕輕鬆鬆,來還他鑰匙,幹嘛要這麼說呢?就不能說是還想他衛未一嗎?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彷彿季布還在這兒,微笑著把所有的事都說得輕鬆之極——那一點都不輕鬆,那明明是要讓他衛未一把心肝都挖出來的事情,這個可惡的季布,這個該死的季布,衛未一的眼淚又出來了,那麼久的時間他都以為季布愛上他了,他都以為季布是愛他的,即使季布自己並沒意識到。他站起來趴在玻璃窗上往下看,十幾層的高度下面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街道,他有種想要走出窗戶的慾望,跌下去,心臟會摔得破碎,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有的時候,人要是走到了牛角尖死衚衕,又趕上自己獨處,就會一門心思地想著非要死不可。
衛未一想他這短短一生,五六歲以前不太記得,只隱約記得躲在桌子底下看父母打架的片段,之後媽媽死了,這個世界就剩下了他自己。許多個日子他就是這樣趴在窗上看著下面的世界,跟他沒有什麼關係的世界。後來他在下面的世界上游遊逛逛,沒有人關心他衛未一疼不疼餓不餓,該吃點什麼不該吃什麼,或是手太髒了衣服太薄了,他就揣著滿兜的鈔票在這個世界上流浪一直到現在。他不知道自己活著為了什麼,錢已經足夠了,不需要賺錢那還應該做什麼?
一直到季布出現了,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許地管束著他,他愛上了這種感覺,生活被季布劃出了框子,他卻出奇地有了安全感。他喜歡被季布管束著,他知道沒人會理解他的這種感覺,可是他知道自己被人拴住了,所以繩子那頭一定有人,而且就離他不遠。
他看著樓下的街道,開啟了窗戶,再活一百年也是那麼回事,活著,花錢,渾渾噩噩,躲在角落裡,像只癩蛤蟆一樣被所有人厭惡,而最痛苦的是,這隻癩蛤蟆還在心裡惦記著那個視他為狗屎的季布。他想想自己也真像狗屎,季布不小心踩上了他,就被他臭烘烘地粘上了,還要讓季布費那麼大的氣力才甩得開,怪不得季布說他是狗屎,還真是確切。他的腦子亂了,又想起季布回來找他的事,季布還是回來了的,只不過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回來的,他都再也不會回來了。季布終於還是決定再也不見他了,所以才說是把鑰匙還回來的吧,呵呵,衛未一想起他們一起住在這裡的日子,那時候他快樂得快要昇天了,季布也最不像季布。可是季布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這句話不停地在他腦子裡響,他快要崩潰了,他想讓一切停下來,安靜下來,他的腿放在了窗外,晃晃兩條腿,就像坐在季布的陽臺上,只不過這次他跳下去的時候,一切就結束了,他這塊狗屎會粘在下面的人行道上摔得扁扁的,季布會來看嗎?最好別來。衛未一從口袋裡套出手帕包著的那隻海東青,放在窗臺上,等會兒可不要把它摔成粉碎。老頭子回來整理遺物的時候一定會把這個還給季布的。
他的眼淚乾了,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天上沒有星空,只有城市光汙染帶來的一片橙紅。手機響了,衛未一遲疑了,手機響個不停,他回到窗戶裡面,去地上撿起手機,是柏遠打來的。
“未一,今天吃飯了嗎?”柏遠問他。
“關你屁事?”衛未一又回到了窗前,吃飯這種事好像離他很遠了。
“出來吃個飯怎麼樣啊?”柏遠的脾氣總是那麼好。
“不吃。”
“小一一,待會兒我去你家接你,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