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再是道界的劍尊,人間的英雄。
昆五郎不過是個苟且偷生的小人。
而他阮青玄,是因一己私念阻礙友人殉身大義的罪人,是讓道界存埋禍患的罪人。
第176章 往事惟遺憾(修)
阮青玄在手書裡的敘述很平淡,對於他和昆越的情誼也沒有太多描寫,通篇看下來就只有一句「自幼相識」而已,但長儀卻彷彿能透過這些淡如白水的文字,窺見千年前這位偃術天才內心的猶豫與掙扎。
鑑於昆越已經死過一次,他和昆越都認為魔尊沒有再復甦的可能了,所以昆越才不忍心辜負好友的心血,順著阮青玄的意思隱姓埋名「活」了下來。
可直到這具偃甲身軀的中樞被埋伏已久的魔族小隊奪走,阮青玄才意識到情況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簡單,於是一面為昆五郎尋找可用的替代中樞,一面將事情透露給了仲裁院的昆涉。
成為了初代仲裁的昆涉,也再不是當初那個跟在昆越後頭到處跑的小孩了。
人魔之戰已經結束,人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昆涉這個仲裁的權威也還並不穩固,都經不起再一番的折騰,此事自然秘不外宣。但仲裁院的書閣裡卻留下了這份手稿,供相關後人查閱;江北阮氏也從此在仲裁那裡留了檔。一旦事有異變,最壞的打算,也是最直接、最不留後患的做法——正如阮青玄在最開始對後人的囑咐,即刻銷毀昆五郎這具人儡。
……
長儀看到這裡,長長撥出一口氣,再接著翻下去,就是這具偃甲之軀的詳細圖紙,滿滿當當地畫了六十來頁,細緻非常。小到一處關節、一根承軸,阮青玄都仔細畫了拆解的結構圖,旁邊滿滿的注釋。
光是看著這些就能感覺到他的心意,如果不是真的情誼深厚,哪裡能下這一番心血。
不過越往下看,也就越為當事這兩人捏了把汗。長儀以往只知道阮尊師的偃術造化鬼神,眼見著這些圖紙才對這句評價有了實感的認知。往肉身里布置機關不比尋常,哪怕差上一分一毫,失誤是無法挽回的。而阮青玄在動手前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做詳盡的規劃,光是這份大膽施為的氣魄就不是誰都能有的。
在皮肉間鑲嵌甲片,在骨骼關節中拼接機關軸,在細小的經絡裡舖設傳遞靈力的晶石管……對於施刀和被施刀的兩人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她放下手中的圖稿,看向椅子上仍然昏睡的那人,想像不出他那時是怎麼挺過來的。
活下來的昆五郎聽著世人對昆越的評說,又是什麼心情呢?
阮青玄筆下那個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昆越,她沒有見過;但現在的昆五郎,或許也是阮青玄沒有見過的。卸去了所有偽裝出來的輕鬆與豁朗,臉上儘是疲憊,竟然顯出幾分脆弱。
長儀嘆了嘆。
有了阮尊師留下的圖紙,她給他修復機關時也多了幾分把握。只是在看見他那明顯經過多次修補的中樞部位時,仍然遲疑了一下。
她大概能猜到阮尊師的意思,他留下這些東西,除了讓後人保持警醒,更多的還是想著能叫後人替他完成未竟之事——他詳細地記錄了自己為昆五郎尋找替代核心的過程,試過的材料不下二百種,失敗中也總結出了一些這方面的猜想。
簡單說來,阮青玄認為昆五郎與普通偃甲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不是「死物」,所以用於死物的材料並不能在他身上起作用,而需要能源源不斷提供「生機」的東西,比如象徵著人之生機所在的心臟。
但從其他人屍體裡取下來的心臟卻沒能管用。
手稿的最後,阮青玄提到自己偶然聽說極北寒地有一種奇石,某個古老部族的巫醫會用這種石頭製成容器存放年青奴隸的臟器,以備給衰病的貴族換上。臟器在裡面不但不會腐爛,有過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