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提起來就讓長儀心虛,她乾笑兩聲:「哪有?我這是經由阿孃和舅舅同意,出門遊歷來了。」
阮長婉微微眯起眼,顯然對此持疑,卻也沒細究,只道:「我聽說你這次來唐家,同行的還有幾位修士。」
「遊歷路上認識些朋友也不奇怪嘛,放心,都不是壞人,唐家主還誇了,說他們將來必成道界棟樑來著。」長儀提起來就覺得好笑,掐頭去尾地解釋,「還有唐榆,也是路上認識的,他當時主動找過來,說他姐姐跟我姐姐是好友,然後就邀請我們到蜀中來做客。」
阮長婉熟知唐榆的性子,瞭然道:「我確實與櫻姐交情甚篤,也曾在他面前提起過你,想來他是記著的。不過,我家阿妹從小就不喜歡上別人家裡串門,怎麼如今倒為相識不久的人破了例?」
「咳,這不是……唐家的機關傀儡盛名在外,我就想著來見識見識麼。」
說完就見阿姐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你呀,就知道是這樣……唐家這代弟子中,機關傀儡術最出色的應當是三公子唐楓,你若感興趣,自可向他討教。」
三公子?
長儀倒是有些印象。記得唐榆說過,後山的傀儡陣現在是由他三堂兄掌管著,可不就是唐家的三公子?他們先前拜見唐家主時也聽過這人,說是不知道三少爺去了哪裡。偏偏就在他去向不明的時候,傀儡陣剛巧出了問題,這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她試探地問道:「阿姐既然與唐家大姑娘交好,又常到蜀中來,想必對唐家的情況有所瞭解。依你看來,唐家內部有沒有人可能對唐小姐不利?」
「……」
聽她又提起這事,阮長婉頓時皺起眉,半晌沒有回答。長儀瞧她的神色都嚴肅起來,心想要不就別問了,省得自家阿姐為難,剛要岔開話題,卻聽她終於開了口:「你知道嗎?咱們阿孃還在方家時,是有望成為下任家主的。」
誒?
長儀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就轉到這裡,有些摸不著頭腦,扭頭看向自家阿姐,就見她面色淡淡,駐足瞧著路旁竹枝上的兩隻竹節蟲,彷彿只是隨口聊起。
「阿孃身為家主嫡長女,性子要強,志氣不輸男兒,而且天資不俗,修為更是族內同輩中拔尖的。外公很是器重阿孃,將她納進了繼任家主的考量人選中,而阿孃也有意要爭上一爭。」阮長婉頓了頓,嘆道,「雖然道界不像凡俗那般講究男女之別,可終歸少有女子擔領大任的前例,族內長老們都堅持家主之位由嫡子繼承,外公最終也改變主意,傳位給性子溫和的舅舅。正巧阿爹在這時到方家來提親,長老們怕家主之爭不得平息,便讓阿孃嫁了出去。」
這段往事,長儀倒也有所耳聞。
阿孃確實性格強勢,有眼界,也有手段,嫁到阮家以來就牢牢把持著府內府外的各項事宜。阿爹倒也不插手,反而由著她代行那些本該是家主尊享的權力,甚至可以說,阿孃才是荊北的實際掌權人。也正是因此,阮家主行蹤不明的這幾年,荊北的經營並未受到什麼影響,背後全靠阮夫人支撐著。
道界常常有些風言碎語,說方家嫁了個姑娘,換回半個荊北,這買賣做得值當。長儀每次聽到都氣得冒火,因為實際情況根本不是這樣,阮家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阿孃從來就沒有「掏婆家補孃家」的想法,反倒隱隱有種要跟方家爭爭長短的意思,就像是持著「你們嫌我是女兒身,不肯給我機會接任家主,我就換到別家做去,讓你們瞧瞧我能做得比男子更好」這樣的主意,倒真的把阮家經營得比以往更興盛幾分。
長儀覺得這樣其實挺好的。阿爹平時醉心偃甲機關,對於打理家業、轄管駐地並沒有太大興趣,更不會費心思鑽研這些——阮家歷代先輩都是差不多的情況,所以能有阿孃這般的家主夫人幫著掌管家業,反倒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