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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真正見到了人才知道的。」唐榆說到這裡便頓住了,手指一點,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傀儡立即動起來,眨眼就帶著人隱沒在林影間,連點風聲都沒掠出來。昆五郎錯開眼,望著它們遁走的方向,目光微微發沉,這時才聽唐榆慢慢接上後半句:「故事歸故事,講得再如何威風,熬過那麼多年剩下來的,也只不過一具偃甲罷了。」

沒頭沒尾地拋下這麼一句,他便甩著袖子徑直朝前去了,這次再沒有回頭。

只留昆五郎原地品著他的話,朦朦朧朧抓到了點意思,跟著就是心神一震——他如今只是一具偃甲,這沒錯,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麼說的。捨棄了活生生 的血肉之軀,屈就在冰冷殘破的偃甲裡,只為苟延殘喘,唐榆瞧不起這樣,他又何嘗不覺得憋屈?

這麼活下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可他也是真捨不得去死。這條命是故友拼著違逆天道也要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就算活得再憋屈再噁心,他也得帶著故友的這份心意過下去。

故友,故友……

昆五郎霍然抬頭,只瞧見唐榆漸行漸遠的背影。他下意識張了嘴就要喊住他,一時卻又頓住了,一句話不上不下地噎在喉嚨裡,堵得叫人難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該說什麼:是要問唐榆他的那些話是不是在暗指阮青玄,還是盼著能從他嘴裡聽到幾句故友的訊息?

阮青玄……雖然他從來沒有過問,老阮也不曾提起,可想也知道,劍宗的嫡傳弟子用那樣的方式與魔尊同歸於盡,鬧出的動靜怎麼想都不會小,留下的殘跡必然會被各方勢力死死盯著。何況他還頂著個劍尊的名號,哪怕只是一個被抬舉出來的虛名,也足以讓當時清掃戰場的道門同仁多花幾分心思在安置他的「遺軀」上——別的不說,至少昆涉那小子絕不會接受他的表兄落了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結果,他要真鬧起來,阮青玄也攔不住。

所以,老阮究竟是如何瞞住整個道界,將瀕死的他藏起來的?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老阮又為他擔下了多大的風險,頂住了多少勢力的詰問?

——這位「偃術第一人」最終的結局算不得好。

這還是昆五郎從他的後輩嘴裡打聽出來的,那個同樣痴迷偃術的小姑娘說起來便是滿臉的惋惜:一生孤鰥,無嗣無繼,某天留了信說要去南越遠遊後就再沒有回來,直到那年年末,後輩按例祭祠時才發現屬於他的那盞魂燈已經滅了——堂堂尊師,竟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殞身異鄉!

聽說那人身殞的時候也不過四十有幾的年紀,聽說阮家派人在南邊找了二十餘年,幾乎把地皮都撬起來一層,別說屍首,連他當時的隨身之物也沒有找到一件……

昆五郎第一次聽她說起時,半晌反應不過來,跟著就是心神一慟,滿腔的悲意湧上來,可已經找不到能讓他痛痛快快傾訴的那群人了。

他一直不敢想,老阮的結局,阮家的現狀,究竟和他有沒有關係。

那時他雖然藏身阮府,可其實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阮青玄幾面。起初是妖魔之戰尚未平息,身為先鋒軍的阮青玄自然輾轉於沙場。道門的人在找他,妖魔族也在找他,善惡忠奸,來意難辨,為了不給老友招禍,他只能縮在方寸小院中,看著圍牆內被圈起來的幾尺天,徒勞地聽著前方傳回的戰報,聽那些熟悉的名字出現在他所不知道的驚險中,甚至是訃聞裡。

終於在聽聞道門遇襲、江陵城破時,他忍不住前去支援,卻被識破了他偽裝的妖魔族聯手圍襲,生生挖走了心臟中樞。所幸老阮來得及時,事態一時控制住了,可這具偃甲身軀卻開始排斥他的魂體。

於是,在戰亂平息後,好不容易得了安寧的阮青玄再次疲於奔波,為他尋找合用的中樞。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敗,他沉睡的時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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