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蝴蝶,裁了紙糊架子,又塗了漂亮的眼色,看起來同專人做的也沒什麼不同。
黛玉笑嘻嘻地問:“牡丹風箏你會不會做?”
“我畫不來呀。”聞歌筆畫著,“我就會畫衣裳上的那樣的。”
“我給你畫,你幫我做一個可好?”黛玉問。
聞歌忙道:“那當然行。”
一個院子的小丫頭都高高興興地忙前忙後,熱熱鬧鬧地一起你做了個頂大頂大的風箏,顏色又好,形狀也漂亮,聞歌還寫了日後林家兄妹二人順遂平安的話。幾個丫頭擁著黛玉到院裡去放風箏。
風正好,雖然都是女孩子,但居然也掙扎著飛了上去,只是她們跑不快,這陣風過去了,手裡那種掙感便漸漸沒了。
“哎呀,掉下來了。”黛玉道。
聞歌可惜道:“這陣風還是不夠大——還得再等等。好在還沒有飄遠,我去撿。”
雪雁正高興著,道:“我去吧。”只是正要跑過去,就見那牡丹風箏搖搖晃晃地,掛到了院裡一顆白果樹上。
那樹有個小一百年的歲數了,因為沒有嫁接,所以沒不能結果,生得高聳如雲,雪雁跳了兩下,離最矮的那根樹枝還有好些距離。
這要是尋常風箏,丟了就丟了,不過是黛玉親手畫的、大家一起做的,就顯得格外珍貴,何況還是要放晦氣的,紫鵑吩咐著去取梯子來,就見林家大爺穿著半舊的家常衣裳,往這邊院子來了。
“在放晦氣啊。”林沫抬起頭來,又伸手試了試高度,轉頭對黛玉笑了笑,“你不會放罷?不過這個,還是得自己放著管用,比小廝放著有意思。”
黛玉見了哥哥來,忙提著裙子來,思忖著該如何答話,就見林沫俯下身來,抱住了她的小腿。
“啊——”她驚慌地短促地叫了一聲,林沫已經穩穩當當地抱著她站了起來:“這下應該夠了,是這裡嗎?”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下意識道:“再往南邊一些。”
林沫看著瘦弱,力氣卻比丫頭們想象得要大許多。
黛玉伸手把風箏摘了下來,扶著哥哥的脖子,被他輕鬆地放回了地上,臉不禁紅了。
“哦呀,聞歌的手藝。”林沫看了看她手上的紙鳶,“這丫頭做風箏,看著一起都好,其實真的說起來,總是一邊重一邊輕的。走,我替你扎一個來。”
俊秀挺拔如同白楊樹的狀元郎,原來竟是這麼個溫柔又風趣的年輕人。他不似寶玉那樣會撒嬌賣痴博女孩兒一笑,然而舉止優雅,談吐溫和的男子,本就易讓人心生好感,何況是林沫這樣的好相貌好文采。
那一日,黛玉剛過了十一歲的生日,身量還是個小孩兒,卻因為父母的早逝、人情的冷暖成熟得像是比寶玉還要大好些。而比她大四歲的兄長,已是本朝開國來最年輕的狀元郎,受封一等靖遠侯。這位後來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第一權臣,彼時才踏出了他奮鬥的第一步——蟄伏。而那一年,只存在於舅舅口中的那個文雅王爺,開始頻繁地出入他們府上。而日後,被黛玉認作“家”的那座府邸,也開始漸漸地修建。
就如同聞歌在風箏上寫的一樣。
痛楚的日子逐漸過去,一切步入正軌。他們彷彿開始被上蒼另眼相看。
黛玉心裡一直明白,並不是老天眷顧,她能有後來順遂又富貴的幾十年,從來不是老天的功勞,只因為她有一個能幹的哥哥。
即使許多年以後,已經兒孫滿堂的吳國公主,仍舊會記起自己初喪慈父後的第一個春天,當時還並不熟悉的哥哥把她抱起了頭頂,讓她伸手去摘枝頭的那個風箏。哥哥的懷抱似乎蓄積了無窮的力量,能把她舉到無論多高的地方去。即使想要去天上,也輕而易舉。
那天下午,天氣實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