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剛過了童生試,想來京城裡溫書考舉。林沫知道自己的三弟其實並沒有考學的打算,或者說,他們整個林家只有他執著於此;不過是因為三弟管著善仁堂藥田的事兒,考個秀才好減免賦稅;但是為了進京體面些,三弟竟要再進一步了。
他覺得很是對不起自己的母親兄弟。
更叫他愧疚的是裡面竟還有大伯孃的幾句致歉;說自己識人不清。叫林沫簡直羞得滿臉通紅;他當初為孔家女的出身竊喜良久;如今卻要嫌棄孔家女的性子,這實在是無恥之至了。心裡這麼想著,便也對這門婚事放開了些。
倒是黛玉,又開始命人打掃屋舍,給嬸孃置辦財務。
去榮國府看望有了身孕的鳳姐時,賈母等仿若前事不見,一股腦也擁到了鳳姐的小院子裡來,竟不等黛玉主動去找她請安了。本來說著如今兄妹兩個除服,親戚間走動、林沫的婚事沒有個長輩操持著多有不便,黛玉心裡不喜,嘴上仍然客氣著:“有勞外祖母掛心,是我的過錯。不過哥哥早安排好了,屆時四嬸孃會過來操持的。”
“四嬸孃?什麼四嬸孃?”王夫人愕然問道。這林家五代單傳,可是死了絕了的呀。
黛玉笑著解釋道:“山東林家的四太太,我的四嬸孃,四品恭人。”
賈母皺眉道:“玉兒,你別嫌外祖母說話不好聽。這林哥兒是過激給林女婿的,他們本家的親戚這樣一股腦地湧到京城裡來,不是本末倒置了麼?”
黛玉回道:“我和兄長年紀尚小,哥哥過激給父親,尋同族德高望重者代為撫養,本就是天經地義。奈何姑蘇人丁凋零,幸得濟南林家念在一脈同承的份上出手相助,外祖母多慮了。”
她實在不願意繼續周旋下去,福了福身子道:“我去看看鳳姐姐。”
王熙鳳早已不是她初入榮國府時那樣張揚的神仙妃子模樣,連說話都小聲了些,穿著件半新不舊的淺綠色掐銀線衣裳,面色多了些平和,體態卻略豐腴了一些。黛玉唬了一跳,看了看屋裡的擺設,小聲問道:“姐姐何故如此?”
“不如此我還能怎麼辦呢?”鳳姐咬牙切齒地說了句,平兒忙使了個顏色,跑到外間去做打掃狀,王熙鳳這才握著黛玉道:“我只道好歹都是王家出來的,先前爺爺要叫我們互相照應,原來她就是這麼照應的——好妹妹,你們是我的大恩人,我才敢這麼說,你回去謝謝林表弟,要不是他,我們一家焉有活路!”
那次賈璉夫婦二人來林府,黛玉也隱約感覺到發生了什麼。但是從沒有想過竟會是這麼嚴重的事情。她愣怔怔地看著鳳姐兒,簡直不敢相信。榮國府對她不待見她是感受到的,那些嚼舌頭根的下人們,那些從沒有主動關心過她的主子們,可她也以為,自己是林家的,賈家人對她自然是不盡心,怎麼竟連鳳姐兒這樣的長房嫡子的媳婦都要下手了呢。
還是這樣嚴重的手。
雖然領略過了“風霜刀劍嚴相逼”,可是那樣整日裡唸佛的舅母,原來不只是排擠這樣的手段麼?
明明夏日的暑氣還沒有過去,可是她卻覺得冰冷起來。聞歌忙上來扶住她:“姑娘,怎麼了?是不是覺得熱?豐兒姐姐,麻煩您給我們姑娘端張凳子來。”
豐兒忙應了,可是黛玉卻道:“不用勞煩了。”定了定神,坐到了鳳姐兒床邊上:“風姐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王熙鳳看著她:“我只盼肚子裡的這個能平安生下來就好了。”她感嘆著,“林妹妹如今身子是越發地好了,看著面色都紅潤著。早先我總說我們家老祖宗會調理人,如今瞧著,倒不如林表弟。”
黛玉道:“哥哥精通醫理,確實是我的福氣。”
“若不是真心關心著妹妹,哪裡會這樣細心。”鳳姐說著簡直要眼眶泛紅,“好妹妹,你是個有福氣的。姐姐先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