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 t'aime
我愛你。
(31)
劉朝儒摘下電話,酒紅色的聽筒在他的手指間打了個圈,悠哉的停在米白色的沙發布面。彎彎繞繞的電話線勾著他的手指,一圈一圈,彷彿旋轉樓梯,上升、轉彎復有上升——他斜長的鳳眼,看著看著,忽然呲開嘴角,呵呵的笑起來。
他偉大的父親和母親,最終還是沒有分道揚鑣。說來好笑,不過是外交官夫人的上司,稍稍做了工作,又拿前途和錢途威脅了幾次,他永不妥協的母親,就堆著滿臉的笑意,幾乎是拍著胸脯保證,絕不再提離婚二字——無論他父親有多荒唐。
控制不了他的父親,外交官夫人略略的有點寂寞。她的人生,是“前進,前進,向前進!”可惜,這幾年,除了老公,她還在兒子身上,碰了不少釘子。
一個個的,都不能算小,外交官夫人心上,這才捲起了挫敗感,一浪高過一浪。
在這通電話裡,她和劉朝儒,又差點吵起來。
她說:“李若愚要到加州來讀書,我讓他住在你那邊。”雖然是越洋電話,聲音卻出奇的清晰。布料沙沙的響聲從聽筒一頭傳過來,劉朝儒彷彿看見自己的母親,將墊在左腿下的右腿,抬起來,擱在左腿上,腰背挺直,勝券在握。
他乾乾脆脆的說:“好。”
電話那頭的外交官夫人,有些訝異。這幾年他何時這麼好相與過?便不由自主的輕哼了一聲,表示不信。
劉朝儒輕笑了一聲:“我只是有點擔心,呃,他的名聲。”
果然,外交官夫人立刻暴跳如雷:“我早就告訴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亂搞!”
顯然她會錯了意。
劉朝儒也不生氣,手指一圈一圈的繞起電話線,慢條斯理的說:“我聽你的——現在和不三不四的男人一起。”
電話那頭立即響起了抽氣聲,絲絲的像吐著信子的蛇。
他嘴角牽起笑,這又該算得上母親的大挫敗吧?
這麼想著,他覺得心滿意足,摘下電話,把纏繞的線粗粗一捋,拔掉手機的電板,什麼也不去想,只是這麼坐著,坐著。
別墅裡英式的大吊鐘,“噹噹”的響著,聲音撞到牆面上,又被硬邦邦的反彈——鋪滿紅木的房間,顯得空曠而冷。
劉朝儒雙手交叉在腦後,頭一寸一寸,慢慢的擱在臂膀上,他努力睜大眼睛,內雙的眼皮,可以看見細細薄薄長長的一層。黑色深潭中,透明的液體慢慢的滲出來,積在眼眶,越積越重,卻怎麼掉也掉不出來。
12月24日,平安夜,隔壁鄰居家呼啦啦的來了許多人。其中有幾個帶著火紅色的聖誕帽,白色的絨球,重重的垂在下面,時上時下的振動,又有個女孩兒,蘋果臉大眼睛,見他同樣黃面板黑頭髮,敲了敲窗,哈了口氣,歪歪扭扭的寫上字:“一起玩兒吧?”
他笑著搖了搖頭,笑聲悶在胸腔裡,轟隆隆的響。壓迫著肺部,快要透不過氣。
她和昨天身下的女子,長得頗有些相似。豐滿的胸,握在手裡,滿滿的彷彿圓潤的葡萄酒杯。
他像母親所詛咒的那樣,成了越來越不像話的浪蕩子,流連於不同的身體,柔軟的膩滑的,男人的女人的,激情過後是更大的空虛,他全心投入,冷然起身,望著黑色的窗,等著天明,等著墮入阿鼻地獄。
只是,今天不行——今天是他的禁慾日。
在這個泰半人都搖曳如花的日子,他唯一的亮光,一曳,被風撲滅,“譁”的一聲火星子被撲得滿地都是,燙在他的心上,要命的疼。
某個平安夜的傍晚,鵝毛般的雪卷著北京。風撞在破舊的窗稜上,啪啪的響。落了漆的天花板,懸著光禿禿的燈泡,光和影,交錯重合——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