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什麼,他們缺的僅僅是出身而已。不缺良心,品行和見識卻未必比旁人差!”沒等長孫無忌的話說完,武士彠大聲打斷了他。
這個時代區別一個人是否值得尊敬的標準是出身,而不是他的能力和品德。武士彠忠心耿耿,為人方正,做事努力,但在唐公府卻總是被人排擠。可論見識,論能力,他又何嘗輸於旁人半點?平民出身的人就一定是大奸大惡麼?古往今來,真正糟蹋這個國家,禍害百姓的,又有幾個是出身寒微的?
話音落後,滿座皆驚。不止長孫無忌,連同劉弘基和李世民都明白武士彠為何而發怒了。沒等李世民來得及居中調停,長孫無忌已經紅了臉,手指對方鼻子,大聲呵斥道:“士彠兄此語未免太猖狂!寒門不得於士族同列,秦漢以降,歷朝歷代無不信奉此禮!莫非僅僅憑著士彠兄一人的見解,就要推翻千年來無數古聖先賢的公論?”
“武某隻是就事論事!”武士彠抱了抱拳,輕輕後退半步,拉開與幾個同僚的距離。在隨同李世民出靈武募兵前,他曾經清楚地考慮過此行的厲害得失。自從二公子漸漸成年後,唐公府內一直暗流湧動。幾乎所有人都面臨著如何站隊的選擇,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世子建成。畢竟後者才是李家的嫡系繼承人,而跟著二公子李世民,最大成就不過是成為李家一個強大的旁枝。對於一個綿延近百年的家族來說,旁枝力量又怎會有主幹來得大?
與大多數人一樣,作為一個略有心機的底層軍官,武士彠並不看好李世民的前途。與此同時,他又十分不喜歡李建成過於軟弱,沒有擔當的性格。他試圖觀察唐公李淵的態度,以便投其所好。卻驚詫地發現唐公李淵對待兩個兒子的態度極其曖昧。這位喜歡韜光養晦的老人把對付朝廷的手段也推廣到自己的家人頭上,平日裡幾乎默許了李世民對其長兄的種種不恭敬舉動,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又不動聲色地鞏固一下世子建成的地位。
“也許唐公是想借著二公子的壓力,促使世子奮發向上!”觀察了許久之後,武士彠得出如下結論。所以,他決定利用被李世民看中的機會盡情地展示自己。可偏偏長孫無忌這個絲毫不懂軍事的傢伙在一旁指手畫腳,偏偏這個喜歡指手畫腳的傢伙還自持血脈高貴。
“好一句就事論事,我來問你,若二公子的安危有個閃失,你擔當得起麼?武校尉這麼急著拉二公子入營,不是帶著什麼特殊目的吧。”長孫無忌從牙齒縫隙中擠出幾句話,字字如刀。事關謀主安危,他不由他不與對方破臉。眼下盼著二公子出事兒的可不止是李府的仇家,世子雖然寬厚,麾下卻不乏急於立功表現的市儈小人!
“武某官職低微,不敢說擔當二字。但若二公子搬入軍營與弟兄們同住,武某願每夜在寢帳外持槊當值,絕不懈怠!”武士彠也不示弱,仰起頭,看著長孫無忌的目光大聲回應。
“武校尉的身手很好麼?在下怎麼從來沒聽人說起過?”長孫無忌微微一笑,語氣中充滿了譏諷。
“長孫大人可以親自下場一試!”武士彠把手按在佩刀上,冷笑著回應。他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將二公子的妻兄得罪狠了,事情傳揚出去,此後在李府的日子恐怕會更加艱難。但形勢發展這個份上,他已經無路可退。
他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辯,這一刻,武士彠發現自己有些理解旭子的選擇了。他理解了旭子為什麼明知道前路艱難,還非要舍近而求遠。理解了面臨選擇時旭子心中的無奈與彷徨。不待長孫無忌回答是否應戰,武士彠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用極其緩慢,又極其清晰地語調說道:“畢竟,眼前這支隊伍二公子一手組建的,若總是不堪用,大夥在府內同僚面前也未必有什麼顏面!”
一句話,把所有人說得心底冰涼。眼下唐公府很少有人看好二公子,這是一個不用爭辯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