槊聳立於長城之巔峰,蒼穹直刺。
“是仲堅的朋友託人送給他的長槊。仲堅平時與大哥一樣,也習慣於使刀。”李建成想了想,從記憶裡搜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羅藝滿足。老將軍越看越覺得奇怪,越看越覺得眼熟。撥轉馬頭,沿著長城內側的步道緩緩上前。到了戰馬無法繼續上行處,甩鐙離鞍,徒步攀爬。李建成和眾幽州侍衛面面相覷,喊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只好下了馬,快步追了上來。
長城內雖然建有步道,但坡度也非常陡。羅藝已經年逾半百,手腳卻麻利得令李建成費勁力氣也追不上。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長城之上,又見羅藝大步流星,穿過一個個垛口,踏過一座座烽火臺,直奔長城最高處。
“嗡!”長風吹過槊刃,發出鳴鏑般的聲響。老將軍羅藝仰面於槊杆前,手掌顫顫巍巍摸向槊身。彷彿面對得不是一杆兵器,而是一個熟睡的嬰兒。那長槊也如同有了感覺般,不斷地晃動、震顫,四尺霜刃被日光一照,凜凜生寒。
“這是步將軍的長槊!”羅藝的手終於搭在了槊杆之上,撫摸著已經在日曬雨淋中慢慢失去顏色的神兵說道。這一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百戰名將的威風,只有與故交重逢的感動。“這是老夫當年贈給步將軍的。”他背對著追過來的眾人,緩緩說道。彷彿是向大夥解釋,又好像在自言自語。“當年,老夫許下的承諾,老夫自己也忘記了。步將軍卻始終沒有忘。”
“老夫來了,老夫沒有來遲。”張開雙臂,鬚髮斑白的老將軍眼望四尺寒霜,大笑著說道,彷彿對方可以傾聽。“老夫把虎賁鐵騎都帶來了。老夫羅藝來了,老夫知道你在看著!”
“來了,來了…。看著,看著…。”山谷中,迴音層層疊疊,彷彿有無數英魂在響應羅藝的問候。一座座土色未乾的墳塋擋在長城前,宛若還在盡守著自己的職責。
他們一直站在那裡,他們將永遠站在那裡。他們早已來了,他們一直在看著。
酒徒注:大夥新年快樂。
第七章 盛世 (十一 中)
老將軍羅藝最終沒將那杆據說是出於虎賁鐵騎的長槊奪為己有,在山風中站立了小半個時辰後,轉身下山。離開之前,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槊纂附近的泥土。彷彿唯恐當初插槊計程車卒們偷懶,導致哪天山風會將槊杆吹倒般。從那一刻起,他就如同換了一個人,瀰漫於渾身上下的驕橫氣再也找不到半分。也不再以軍中前輩的身份對周圍的事務指指點點。他默默地走下長城,蹣跚著走向戰馬。仔細認了幾次鐙,才勉強爬上了馬背。親兵們跑去替他牽韁繩,起初,羅藝本能地豎起了眉毛。但在轉瞬之間,他又預設了這種照顧。任由親衛們簇擁著,像保護一個老弱般將自己護送下山坡。
羅藝老了,的的確確地老了。走在身側,李建成能清楚地看見對方斑白的頭髮和微駝的脊背。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老將軍心裡感到好受些,只好默默相隨。身邊的河東侍衛們也都能感覺到羅藝身上的變化,但誰也說不清楚具體原因,也猜不到高聳於長城之巔的那杆長槊到底令羅藝想起了什麼。
“咱們去找李將軍。”率先打破沉默的反倒是羅藝本人,馬蹄再度踏上平地之後,他的神態慢慢恢復正常“下一步如何作戰,全都聽他安排!”
李建成看到羅藝突然轉了性子,居然肯聽從李旭指揮,不覺喜出望外。楞了一下,趕緊笑著謙讓:“軍務上的事情,還請大哥拿主意。仲堅與我畢竟經驗不足,不像大哥這樣,先前曾與突厥人打過二十幾年的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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