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上前一步,直視著明懸:“你可知道,這是師傅在我來時要我交給你的信,你是怎麼得到的?”
紫陌目光死鎖在那張空白的信紙上,忽然間眼眶有些溼潤,喃喃道,“所以師傅真的什麼都知道,他寧願一切重來一遍也要。。。。。。”
明懸反手握住紫陌的手腕,凝視著我,“你當初來鬼湖的第二天,我們用過早飯之後,我按時去打理那些鬼面參,你還記不記得?”
他是答非所問,我卻一下明白過來。原來竟是那麼早的事情,我竟被矇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毫無理由地,我心底裡生出些許敵意,沒有接話,朝明懸狠狠瞪回去,“你為什麼不說?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明懸沉默地站著,握著紫陌手腕的指節有些發白,分明用了極大的力氣。紫陌毫無知覺似的任由他攥著,目光盯著我手中的信紙,瞳孔跳了幾跳,終究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氣氛有些頓住了,誰都沒有再做聲,靜默中,我卻清清楚楚地感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孤獨和痛苦撲面而來。
我記得這種氛圍,記得很清楚,因為這雙能感知情緒的眼睛,對這種氣氛查知得很透徹,牽動得整顆心隱隱作痛。這是明懸少有的幾次情緒的翻湧,他曾明明白白地歡樂過,憤怒過,傷心過,困惑過,卻很少這樣強烈而混沌地痛苦著。
我被這種痛苦壓得說不出話來,眼前,明懸鬆手放開紫陌,徑直走到我面前,頷首看著我,“因為,云溪,是我師傅。”
☆、師徒
他身後,紫陌輕輕哽咽了一聲,而我已經驚得不敢置信。明懸再沒有看我一眼,自顧自一字一句沉靜地講述著,彷彿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鬼面參自然不會吞掉書信。吸引它們的只是信上附著的仙氣,仙氣被吸乾後,信就被觸手鬆開留在土裡。他是每日都對鬼面參翻檢一遍的人,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書信所在。
仙氣這個東西無關於修為,只在於身份品階。若是凡間修煉之人,哪怕造詣再精純,功夫再精進,沒有登上九天位列仙班之前,是一點仙氣都不可能有的。
他是在第二天料理那些鬼面參時,偶然看到一株格外強健有力的植株,觸手的靈活和力度都遠勝過其它。當時,他心裡就在猜測,其他鬼面參只是吸收了鬼湖陰靈之氣的精華,這株鬼面參卻一定是機緣巧合吞噬了什麼仙氣遠為強大的東西,要麼是凡間略得造化的靈獸,要麼是某個仙神遺落的器物。
接著,他在這株鬼面參生長的土裡略一探尋,竟果真找到了一封書信,而當他將信封翻到正面的時候,心跳陡然快得喘不過氣來。信封上寫著“鬼湖謫仙親啟”,而落款分明是云溪。
是師傅。
那個在九天之上傳授了他一身本領的人,那個當年為了救他情願搭上自己性命的人,那個他為之自願留任謫仙的人,那個他擔心被自己牽連而再不敢聯絡的人。
想也知道,是來見他的這個叫林音的姑娘,帶著云溪的書信。
他忽然激動得難以自持,又害怕得驚惶不定。這麼多年來,他和師傅心照不宣,幾乎不再有任何聯絡。當初為了他,師傅被貶下九天,師弟被困在極東海島,他就發誓,不敢再讓一絲一縷的關聯挑起帝尊的疑心,他再也不會讓自己的任性地害了他們。
師傅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今天,他卻收到了師傅的信。他勉強壓抑著指尖的顫抖,撕開信封。抽出那張薄薄的信紙時,他的心已經懸在了喉嚨口。
可信紙上一片空白,一痕墨跡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將近凡塵二十年的光陰,師傅想說的竟什麼都沒有?既然這樣,為什麼要交給他這封信?
他忽然明白過來。
師傅的用意,不在於信,而在於那個送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