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難以建立穩固的政權,在九天面前不堪一擊,如今卻至少能和人間分庭抗禮。
水族如今已全然被淹沒了,我在望鄉臺上看到的還是齊窗欞的水位,等我走出冥界再經過望鄉臺時,那水堪堪淹沒房頂。
閒來無事時,我也操些閒心,想著帝尊管轄人間,用的是大祭的法子,那麼對付鬼族的又會是什麼主意?
我走出冥界是在明懸和紫陌離開一天之後。鬼湖上的陽光映進來時,明懸看著有一分破釜沉舟的沉靜,紫陌卻幾乎傷心得不能自已。我並不知道原因。
明懸走出結界的時候別的什麼都沒有對我說,只留下了一道闢水符咒和一句話,讓我離開奈何橋前去問孟婆要一隻瓷瓶,據他說,裡面盛著他在在和孟婆討價還價求來的忘憂泉。
我一開始也疑惑,孟婆手上怎麼會有這東西,後來也就明白過來,孟婆湯是孟婆之淚所化,飲者盡忘前生之事;忘憂泉則能掩蓋今世一段有限記憶,兩者論起來本質上是一樣的道理。
明懸和紫陌走時,我沒有馬上跟出去。我覺得大約會受不了和他們一路同行,看著手腕上那串七寶跳脫,雖然像是得償所願,可餘光掃到明懸筆挺的背影,總能略略讀出一些蕭瑟的東西。
放在原來,我一個人留在鬼族必然會有些害怕,現在卻是不然。因為我的堅持,黃泉上湧,人間和冥界已無分別。
陽光第二次照進冥殿,我離開了這裡。而當我走出鬼門關沿著樓梯向上回到湖面時,看到了我意料之外,幾乎永生難忘的恐怖。
那是一片漂浮在湖面的屍體,說是屍體也不盡然,因為我已經分辨出那是枉死城的那些人。那些人面板盡是蒼白的顏色,身上深深淺淺的傷口豁開著,灰色的皮肉流不出一滴血。
靠近冥界階梯出口的位置還有幾個枉死城的活人。臉色慘白地貼近冥界的入口,嘴唇一張一翕。
在闢水符咒的驅使下他們靠近不了我,但我分明能看出他們的神色和真正的活人絕不相同。他們撕咬同類趨近臺階那副貪婪的樣子——分明是在——在搶奪可以吸食的陰氣。
我明白過來,終於明白過來。明白為什麼明懸覺得救助這些亡魂沒有意義,明白為什麼閻君告訴我連通黃泉和鬼湖可以讓這些人活命。
可是,這個樣子,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算是活著。
本能的,我心底裡一陣噁心,但還是強壓著紛亂的思緒在所有人中一個個翻尋,可是怎麼也找不到父母的蹤影。
我想笑,可笑著笑著眼淚就一點點溢位來,我終究第三次落進了閻君的圈套。沒有在這些亡魂中找到他們,我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些又死去一次的亡魂成群地漂在水面上,在陽光中一點點碎成浮灰,像是一曲灰色的輓歌。
我抱著闢水符,坐在鬼湖邊的茅屋旁等了兩天。可明懸卻再也沒有回來,連著紫陌,一起音信全無。
過了這麼久,我終於想通了臨別時明懸對我說的那些關於云溪的話。如果我當時肯拿出七寶,三人合力消退黃泉,天帝會記下這份功勞,明懸和紫陌會有一個名正言順上表請求解開玄冰的理由。現在,我執意要讓黃泉倒灌,天帝或許難以顧及玄冰的事,卻也斷絕了將云溪救出來的生機。
我枯等了這些天,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意志,可此時忽然有了力氣,撐著竹階站起身來。
我要回水族去看云溪。
☆、熄滅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年族人蓋房子時比較注重質量,這樣的大水下依舊樑柱挺立,雖則茅草紛飛,但沒有一間骨架傾頹。我拿著避水符一路走過去時,整個村莊空無一人,像是子夜時分的寂靜。場院裡的地面上散落著籮筐和篾片,房屋內是破碎的燭臺和碗碟,還有散落了一地的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