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那一次全村人都如此狼狽,還是憑著姐姐飛昇九天帝尊豐厚的賞賜才週轉過來。如今,離二十年大祭的限期將過,這次的兇險不知族人們又要怎麼熬過去。
忽然,我想到一個讓自己全身一寒的問題。
云溪還留在水族,還被困在玄冰裡,鬼湖倒灌,亡魂漂流,他會不會有危險?
明懸和紫陌聽了我的話倒沒有什麼反應,似乎都早已想過這個問題,“師傅在九天玄冰裡,本身就是一種隔離,無論鬼湖水還是枉死城的陰氣,都不能進入玄冰。”
我舒了一口氣,放鬆下來。我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事情。父母在鬼族離我還有五關的距離,云溪在玄冰裡也算是無虞,林羽在天梯上或是攀登或是身死,我和明懸紫陌還好好地走在黃泉路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暫時有了歸宿,外面水漫金山和我有什麼關係?九天和冥界兵戎相見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累得思考不了別的任何東西。
我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紫陌激動道,“前面就是望鄉臺!”我抬眼看過去,就知道曼珠沙華的障眼法已經失效了。一座三丈的青灰色高臺突兀地立在我們面前,破敗的旗杆上黑底紅邊的錦旗獵獵飛揚。
明懸走在最前面,我們三人拾階而上。黃泉路上全是土黃色的磚石,到了望鄉臺前彷彿突然被齊齊斬斷。陡峭的青色獸紋臺階,寬廣的檯面都向兩側延伸而去,不知止於何方。
紫陌在我身後扶了我一把,道,“上了望鄉臺,再往前就是奈何橋。這裡是人間和鬼族轉接的斷點,也是亡靈帶著最後的記憶眺望故鄉的位置,再往前幾步,就能看見孟婆守在奈何橋頭,到時候由我和師兄同她說話,你不要接她給你的湯,也別多講我們的來意。”
我應下來,想著站在臺頂眺望水族的樣子,心裡竟有些打顫。
明懸踏上最後一階,回身拉住我的手,我剛剛上去站穩,就震撼得說不上話來。眼前的一片景象像是鋪開的一副立體的畫卷,全是水族和周圍散落的村莊,積水漫溢幾乎淹沒了窗欞。彷彿是站在雲端,又彷彿是站在霧裡,隔著一層東西迷迷濛濛看不真切,可我還是能一眼認出來。村口的大樹,云溪的清心閣,父母的集星居,我竟一一都分辨得出來。
我並不在乎,也並不想哭,可眼睛卻有些酸。
身後紫陌重重拍拍我的肩膀,“你要看,也別堵在臺階口上啊,我最後這一級等了這麼久都沒跨上去。”
我被他拍得一愣,緊接著就噗嗤一聲笑起來,明懸一直襬弄著手頭的法術,都沒忍住表情鬆了鬆。
等紫陌也站在我身邊,我有點興奮地向他介紹起來,“你看到那顆老樹麼?後面那個村子就是我們水族…。。”
紫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搖搖頭,“我看不到的。那是你自己的故鄉,只有你自己能看見。”
我頓時明白過來,站上望鄉臺的亡魂,每個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故鄉,這幅圖並不是展現給所有人,只是找尋每個人失去記憶前最後的心願做出一個投影。
我好奇地問紫陌,“你看到的是什麼?”
紫陌笑起來,笑容裡有點苦,“師兄看到的是什麼,我看到的就是什麼。”
我湊過去挽過明懸的胳膊,“那你看到是什麼?”
明懸熄滅手上的法術,另一隻手搭在我頭上,“和紫陌一樣,只是我看到的比他多一個人。”
☆、三生
和紫陌一樣?
我想到小時候讀到的一個故事。一個孩子被人問道,面前籠子裡的兩隻動物,一隻是小鹿,一隻是小獐,問他能不能分辨。孩子雖然不認識,卻不想丟臉,就回答,小獐旁邊是小鹿,小鹿旁邊是小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