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八天打架的寶玉認真得多。可是一個到六歲還不識半個大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還本來就啟蒙晚的孩子,除非天縱奇才,否則怎麼可能比兩三歲上便有人口授了數千字並十幾首詩,從啟蒙開始就有專門業師詳加指點,又多了唸了三四年書的兄長懂得多呢?他的父親,從來不曾教導過他,卻每每在他說錯話做錯事以後非打即罵。他的母親,一門心思只為討好老爺,好去太太面前賣弄,整日裡想得都是怎樣多討幾件衣裳首飾,對他只是確定沒病沒災,有口飯吃就什麼也不管了。何況,以她家生奴才的出身,自己個兒尚不通文墨呢,就是想教他也不行啊。若她像那周姨娘似的,是個窮秀才的女兒抬進的門,恐怕太太就不會容忍他和他姐姐的存在了。
說到他姐姐,那絕對是一個奇葩。有關他服飾不得體的批判,最先就是從她那裡傳出來的。這位姐姐和賈小環不同,自小是跟著太太長大的,又和他們那個嗜好軟妹子的嫡兄感情彌堅,因此在老祖宗面前也有兩分體面。為了保住這份體面,聰明的姐姐小小年紀就知道要跟他和姨娘劃清界限,同時拼命討好嫡母、嫡兄。三天一換花樣,都不帶重複的。打從開始學女紅,這才算有了固定方案,三天兩頭做了針線去孝敬那兩母子,一雙鞋,摳了做做完摳,折騰了大半個月,皇上穿的都沒這麼費神。那天,拿了新鞋巴巴的去給寶玉試,他在一旁看著撇嘴,恰好被姐姐大人看見了,當即拉長了臉,劈頭蓋腦一頓數落,從髮帶到鞋襪,就沒有她挑不出毛病的地方來。他捱了那些話都沒哭,只不過就回了一句‘沒人管的都這樣’。結果,他那位堅強的姐姐就哭開了,眼淚巴叉的哭喊著:難道我生來便該是做鞋的嗎?賈小環錯愕,你自己上杆子要做的,有人逼你不成?他姐弟倆的事情,嫡兄非要插一腳進來,蹦著高兒的叫他道歉,又是要告訴老太太,又要告訴太太的,叫嚷個沒完。賈小環就納悶了,他說錯了嗎?沒人管他難道不是實話?怎麼他們做得他卻說不得?
他還就是說不得。逢年過節的家宴上,他從來不被允許上桌,鬧過兩回,被老祖宗照臉唾了一口,璉二嫂子拎著耳朵,潑辣的罵他,他爹操著板子,幾乎把他揍了個半死……
從此,賈小環沉寂了下來。他開始放縱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反正只要不被人發現就行了。而不被人發現實在是太簡單了,因為壓根兒就沒有人關注他呀!於是,他逃課,他翹家,去逛街,去耍錢,去和上不得高臺盤的混混朋友們吆五喝六的穿過長街,恁地逍遙。
偌大的賈府依舊醉生夢死。
十里長街葬孫媳,豪華別墅迎貴妃,進香打醮滿城宣,芳園名花四時香。
忽然一天風變了,百年大廈轟然倒。威名赫赫榮寧府,灰飛煙滅墮塵埃。
賈小環飄在半空中,冷眼看著他威嚴貴氣的祖母一命嗚呼,他道學嚴謹的老爹披枷戴鎖,他金尊玉貴的嫡兄鋃鐺入獄,他不近人情的胞姐登船遠嫁……一切的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與他無關,好像做夢一樣。
事實上,真的跟做夢一樣。就連那個時常擾人清夢的聲音都一樣——
“環兒,環兒!”一個恁地讓他不爽的聲音扒在耳邊,伴隨著‘噼噼啪啪’的打屁股聲,一刻不停的騷擾著他難得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