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安靜,尖利的哭聲傳出很遠,不由人不心疼。
沈慄躋拉著鞋,見院裡忙亂,扯住個僕婦吩咐道:“教各處僕婦都回院子去,不準隨意竄行議論,十姐兒、十二哥兒年紀還小,不教他們過來,吩咐他們奶孃、嬤嬤們都顧好了!但凡出了半點差錯,一個不饒!”
田氏聽見忙道:“正是,吉吉,你跟著到各院囑咐一聲,今日誰敢趁亂惹事,哪個的臉面也不留,都打了板子攆出去!”
槐葉穿的單薄,抱著醜哥兒瑟瑟發抖,半邊身子坐在井沿兒上,任憑別人如何勸哄也不開口。若有人想靠近,便作勢欲跳。
沈梧嗓子都啞了,和聲勸誘不成,此時正聲嘶力竭罵道:“你便是有什麼不滿,只管說就是,看在你生了醜哥兒,總不至教你去死!你便是自己死也罷,為何要連累孩子,這世上哪有你這樣的親孃!”
沈淳抬手照著兒子後腦抽了一記,沉聲道:“你還罵她做什麼!真激她跳下去怎麼收場?”
田氏連連應是:“無論如何,先把孩子抱過來再說。”旋即低聲怨道:“就說這心大的丫頭不成,你非要把她收房,如今到底叫她鬧出事!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心軟,孩子落地時就送她到莊子上才好。”
沈梧低頭道:“孫兒知錯了,沒想到她竟左性至如此地步。待過了今日,任憑祖母打發了她,孫兒再不敢攔著。”
田氏感嘆:“原就覺著她那做派像林氏……”
林氏是田氏的外甥女,當初硬賴上沈淳做妾,生下沈柿後大鬧一場,一氣死了。田氏有了心結,再碰到槐葉,難免愈發討厭她。
見田氏提到林姨娘,沈梧眼角一抽,盯著槐葉的眼神愈加鋒利。沈淳與沈慄皆沉默不語。
槐葉兩眼發直,看見田氏倒是有了動靜,幽幽道:“老夫人,您總看不上奴婢這貧苦人家的,如今連世子也厭棄了我,要將我的醜哥兒送給少夫人教養呢。”
田氏忍著氣道:“老身當年便是貧苦人家的女孩,哪裡會有嫌貧愛富之心?只是女子便該貞靜,你是老身先頭兒媳留下的,若是安分守己,老身怎會容不下?是你自己耍奸賣快,非要攪得家宅不寧。你且下來,若是日後不再惹事,這府中也不缺你一口吃的。”
槐葉泣道:“奴婢早前是想岔了,可有了醜哥兒後,奴婢也想學著顏姨娘安生過日子,等著兒子長大。不成啊老夫人,是容氏她不肯容我!她要奪了我的醜哥兒去養……”
沈梧氣道:“謙禮如今也不在顏姨娘名下,你總歸是孩子生母,非爭這個作甚?”
沈慄在後面一拽沈梧的披風,示意他不要再說。
槐葉大哭道:“怎麼能一樣!七少爺是在顏姨娘身邊長大的,醜哥兒如今還不記事,教少夫人養了,他還記得我是誰?”
沈慄才知槐葉這場大鬧的根源,低聲問沈梧:“大兄,你今日跟她說,要把醜哥兒交給大嫂撫養?”
沈慄心下還奇怪,容蓉與槐葉爭這個孩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偏在今日鬧出來?
沈梧面色微紅,赧然道:“槐葉的教養不好,醜哥兒哪能交到她手裡?我原憐著她重病,才一直沒鬆口。誰知這婢子病著也沒耽擱闖禍,聽說她的嬸子今日在廚上懈怠生事,耽誤了你的晚食。她倒有臉來求我!為兄當時有些生氣,言語了幾句,覺著醜哥兒還是要給你大嫂撫養才好。沒成想這婢子左性了,誆了奶孃,竟教她將孩子抱出來!”
沈慄恍然大悟,敢情其中還有我的事。
沈梧要將醜哥兒交給容蓉撫育,倒沒出乎沈慄的預料。槐葉要抱著兒子去死,雖然有些驚世駭俗,細細思來,也非無跡可尋。
沈梧是受著正統貴族教育長大的,對妻子、妾室和兒子的感情完全不同。妻子是守家的,妾室是解悶的,兒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