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猛然愣住。
“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殺死父親與堂姐,那孩子確信你已經瘋了。”沈慄輕笑:“他是被你嚇跑的。”
“不會的,他是我生的,我是他母親啊!”姜氏彷彿尋求支援般,抓住胡三孃的手:“這世上哪有不肯認孃的孩子,是不是,三娘?”
“真可憐啊。那孩子還不知道,因你參與劫法場,整個古家和姜家留下的人都要被問罪。”沈慄刻薄道:“那孩子以為逃回去就能安全了,卻不知日後小小年紀就要和父祖一起被推上法場砍頭。哎呀,逆謀罪滿門抄斬,怕是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你胡說!沈怡是你的姑母,你會保古家的。”姜氏怒道。
“別傻了。”沈慄嗤笑道:“尤大人要帶本官投湘州呢,齡州的事本官可顧不得了。”
姜氏愣愣地看向尤行志。
沈慄意有所指道:“那訊息不是表妹聽到,也會有別人洩露出來,姜氏,只怕你恨錯了人!”
尤行志盯了沈慄一眼,沈慄哂然一笑。
胡三娘與姜寒心思轉得快些,聽出沈慄話外之意,俱都看向尤行志。
尤行志虎著臉,一眼不發。
“本官累了,”沈慄曼聲道:“沒空與這瘋婆子打嘴仗,尤大人,給本官安排的房間呢?”
尤行志沒好氣道:“來人,帶沈大人到客房。”
“慢著!”胡三娘攔道,轉向尤行志,似笑非笑道:“這樁事該由女眷來安排的,大人只管交給奴家。”
尤行志知道姜家三人深恨沈慄,胡三娘此時攬事,定是想趁機害人,搖頭道:“沈大人乃是本官貴客,不容慢待。”
胡三娘撒嬌道:“大人也忒小看奴,放心,保管安排妥當。”
尤行志微微遲疑,他是不願太過得罪沈慄的。這人才華橫溢,湘王又急於得到火藥配方,若沈慄甘心歸附,日後少不得要同殿為臣。然而轉念想到沈慄方才明裡暗裡挑撥是非,便覺著教胡三娘磨磨這位侯府子弟的脾氣也好。有自己在,這女子也不敢下狠手。待沈慄知道厲害,自己再出面賣個人情便是。
“那就有勞三娘。”尤行志點點頭,強調道:“要好生照料沈大人。”
“您就放心吧。”胡三娘笑道,睇著沈慄,不懷好意道:“沈大人,請吧?”
“三娘?胡三娘?”沈慄挑眉:“這位就是執齡州海寇牛耳的龍神娘娘?”
“不敢當,”胡三娘冷笑道:“在沈大人眼中,奴不過是個賊婆,偽神之妻而已。”
沈慄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尤行志苦心將他“請來”,自是不會令人傷他,故此心中猶有鬱氣的沈慄對胡三娘也不太客氣。
胡三娘氣結,好容易壓下胸中邪火,怒道:“沈大人在遲疑什麼?海上風涼,快隨奴家走吧。”
沈慄掃了姜寒一眼,默然跟著胡三娘離去。童辭一直偷瞄胡三娘,此時回過神來,慌忙跟上。
“少爺,”童辭低聲道:“這女子好似咱們來齡州路上碰到那個賣身的姑娘。”
沈慄回頭,詫異道:“你認得出?”
當初沈慄只遠遠注意到那女子穿戴打扮不合身份,並未湊近端詳她的面容,時日又久了,早記不清。
“認得出,”童辭道:“小人會些丹青之術,當日也曾仔細打量過那女子。所謂畫匠畫人只畫皮,畫師畫人亦畫骨,她雖換了衣裝,這身骨肉卻換不得。”
沈慄微微點頭。據說善畫人物者往往可敏銳洞察他人形貌骨骼,不是有些把握,童辭也不會輕易點出。
“當初在客店中見夫人賣身哭得可憐,我等還著人偷偷送去銀兩,可惜那人卻不見了。”沈慄試探道:“夫人可知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