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不情之請,楊先生能不能安排安排,讓老朽在那張老床上睡一晚。”
範李惠冉沒想到李碩會提出如此要求,她輕聲細語,說:“爹哋。”
李碩自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他笑了笑,擺擺手:“那就算了。”言語間不免有些失落。楊志遠其實對此早有準備,他微微笑,說:“老先生想在自家住一晚,沒什麼不可。”
李碩喜不自禁,說:“真的可以?不麻煩?”
楊志遠點頭,說:“當然可以,能有什麼麻煩,被褥其實早就準備好了,手工的,自家染色,藍色的被褥。”
李碩連連點頭,說:“正是,正是,兒時睡得就是這種被子,綢緞面的我睡不習慣。”
範亦婉奇怪,說:“這樣的天,蓋被子?又沒空調。”
“這你就不懂了,西臨江邊,一到夜晚,就江風陣陣,倍兒涼快。”李碩知道範李惠冉、範亦婉不習慣,說,“你們今晚就不用陪我了,自個住賓館去。”
範李惠冉有些擔心,楊志遠笑,說,“安全問題,用不著考慮,老街是窮,但心齊,治安一直不錯,而且派出所就設在旁邊的關聖殿,河堤一線晚上也有人巡邏,放心。”
李碩說:“楊先生都說放心了,還能有什麼事,都一把老骨頭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晚上楊志遠還給了李碩一個驚喜。飯後,楊志遠問李碩,是休息呢,還是安排活動。李碩說,離家六十載,此朝回家,一時半刻,如何睡得著,楊先生有活動,那就看看。
什麼活動,就在浙商會館的前園,請會通的民間老藝人,給老先生獻上一出皮影戲。摺子遞上來:《三打白骨精》。
李碩笑呵呵,說:“楊先生,你總是讓老朽驚喜連連啊。真是有心了。”
整個晚上,老先生目不轉睛,範亦婉卻是噘著嘴,悄悄地問楊志遠:“市長先生,就一塊白布,一個人在後面晃來晃去,唱得都是什麼,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
範亦婉又如何聽得懂,老藝人都是用純正的會通腔在唱,鐺鏘鐺鏘鐺鐺鏘,即便是老先生聽起來,也是有些跟不上節奏了。但楊志遠知道,對於此刻的老先生來說,跟不跟得上節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時此刻,老先生感覺自己就像回到了童年。
時光倒轉。
小女孩問:“李一航,孫悟空能不能不把白骨精打死啊?”
李一航奇怪:“為什麼啊?白骨精是壞人啊?”
小女孩說:“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希望白骨精死。”
李碩嘆了口氣,回到了現實之中,他對身邊的楊志遠說:“楊先生,能不能改改戲,讓白骨精不死?”
這自然不是什麼為難之事,老藝人說改就改,白骨精最終被觀世音收了,成了觀世音的跟班,總算沒有化成一堆白骨。李碩幽幽一嘆,但願這能告慰故人的在天之靈,也算是了卻了自己的一段心事。
第二天上午,楊志遠和戴逸飛前往浙商會所恭迎老先生。老先生早就起來了,正由手持柺杖和範李惠冉、範亦婉立於望江樓上。楊志遠笑呵呵,說:“老先生,怎麼樣?昨晚睡眠可好?”
李碩笑呵呵,說原以為自己會失眠,哪知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兩個字:踏實。李碩感慨,人老了,總是想起一些過去的東西,在香港,每晚都是失眠。昨晚竟然沒有,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什麼都可以不管,什麼都可以不顧,無憂無慮,想睡就睡,即便是打翻油燈,火燒床榻,也不必怕,因為有姆媽照看著,這麼多年了,就昨夜,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李碩看了戴逸飛一眼:“這位就是戴書記?”
戴逸飛笑,說:“昨天就想來拜會老先生,可楊市長不讓,說老先生六十載未歸,讓戴書記別吵擾,讓老先生一個人自己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