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松的手一抖,菸灰落在了他的褲子上,他手忙腳亂撣乾淨,再將手裡的香菸放進菸缸裡摁熄。
“這事兒大了!”程青松自己都能聽得出他嗓子的乾澀,沒法兒不幹澀,這牽涉到一個副部級的官員,而且,誰也不知道牽涉的究竟有多深。
石磊笑了笑:“也未必非要往最嚴重的地方想,我倒是覺得,一個官員,再如何貪財,也不至於搞出如此之大的陣仗。雖然你現在最擔心的那種可能的確有,不過我倒是覺得不該有那麼嚴重。我更願意相信董長水也是被年廣裕欺騙了,或者說被年廣裕最初揮金如土的假象矇蔽了,在年廣裕提出要接觸地方高官的時候,他給聯絡了一下。當然是有償的,他個人應該是得了些好處。然後隨著年廣裕的這個攤子越弄越大,他也開始察覺此人的不對勁。可是,有些東西已經無法回頭了,他陷入了和那兩個省的官員同樣的怪圈之中。而你說他試圖聯絡調回平京的舉動,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現在他明知道年廣裕沒錢,是個空架子,卻要到他治下的地方來搞投資,偏偏他又是主管這一塊的,他當然希望從中摘清。不聞不問固然可以,可是總不是長久之計,終有一天是要歸到他手底下的。於是,若能調回平京,就自然是最好的規避手段了。”
程青松重重的點著頭:“往好的方面想,的確如此。可是,就怕……”程青松嘖吧了一下嘴,憂心忡忡。
“但是不管如何,董長水目前的表現,至少是他收受了年廣裕大量的財物,貪汙受賄是沒錯了。而如果真讓年廣裕落戶辛貢,後果不堪設想。那兩個省的官員還只是受騙上當,縱然有決策失誤,那也真的就是失誤,丟帽子,這是最大的後果。可是董長水的責任就不止如此了,其行為間接導致大量國有資產流失,光是這一條,判他個二三十年都不重。要是受賄金額再大點兒……那就不堪設想咯!”
“難怪你不敢跟明祥說,這件事,已經不是一個省裡的幹部能控制的了的事情了。可是,我又能如何呢?”程青松得到這接二連三的重大噩耗,腦袋也有點兒不清楚了。
石磊又幫他點了一支菸,然後走到視窗,把窗戶開啟,讓外頭的冷空氣可以吹進空調極足溫暖如春的屋內。
“在省委討論此事的時候,適時投出反對票。你和董長水都是常委,並且你在常委的排名還在他之上,你陡然反對,他終究是會杯弓蛇影的。這換成其他人都未必有這個效果,你一個跟經濟毫無關聯的秘書長,卻態度強硬的反對此事,反倒給他的震動會比黃反對都要大。再加上董長水是從中央下來的人,他必然清楚你和靳家的一些關係,這些地方上的官員未必清楚,可是他卻應該有所耳聞。他自己若是亂了,有些東西就比較容易浮出水面了。”
石磊靠在窗戶邊,抬眼看著窗外的新八一大橋,又看看冬日枯水卻依舊浩瀚的贛江,沒有回頭,話語卻隨著蜂擁灌入的冷空氣清晰的傳到了程青松的耳朵裡。
程青松聞聽石磊的話語,又被窗外灌入的冷風吹了一下,腦袋清楚多了,陡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他抬起頭,看著窗邊石磊的背影,似乎覺得,這個背影應該屬於一個睿智的老人,而不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毛頭小夥子。之前還覺得石磊的運氣好到爆棚,和江東省委關係這麼好,還能遇到靳明鏡這樣和他對脾氣的人,又能得到昆州沈家的幫助。而現在,卻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石磊應該得到的。這絕非什麼運氣,換個人,即便也給他們相同的機會,也未必能夠得到靳明鏡和沈怡兩人的青睞。也唯有石磊,所表現出來的這種思慮上的周密,性情上的審慎,以及遇事總能從容不迫應對的態度,又有翻雲覆雨等閒間的手段……才能擁有這看似近乎無敵的運氣吧!
“有沒有人說你像個老頭兒?”程青松開口道,然後又改口說:“不該問你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