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著收拾行李,菓子盒就放在桌上,朝歌趴在桌前面看他收拾東西,順手便拿了吃。
那時他收拾東西費了好長時間,轉過頭再看趴在矮桌前的朝歌,見她已不吃菓子,便問她是不是不好吃。朝歌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又伸手拿了一隻菓子。
她沉默著不說話,他卻以為是因為近離別的緣故,所以格外照顧她的情緒,走過去時卻見那菓子盒中只剩下了最後一隻。
他恰好也餓了,於是順手拿起那最後一隻菓子,正要吃,朝歌卻將手伸過來,費勁地掰開他的手指,拿走他手裡抓著的最後一隻菓子,睜大了眼睛當著他的面一口一口吃下去。
盒子空空,菓子全進了她小得可憐的胃。
那時候他苦笑笑:“好吃到這地步嗎?一個也不肯留給我?”
小孩子卻拼命點頭,因為努力吞嚥而漲紅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很勉強的微笑。
這些年他一直不明白這勉強中的真正意義。
直到今日,他終於明白,那時朝歌吃著吃著漸漸嘴裡沒味,警覺的她猜想點心可能有些問題,又怕他誤食,情急之下便將它們全部吞下。
那努力吞嚥,真是這世上最令人難過的事。
☆、第63章 六三選擇
黃昏左近;沈鳳閣給裴渠換完藥,徑自點了燈。裴渠獨自吞嚥舊事,沈鳳閣亦有事情琢磨,屋中便是長久沉默。
這沉默以北曲的歌樂聲為背景,斷斷續續。琵琶聲悽婉又生澀;歌者的嗓音也不是十分動人;湊在一塊兒;聽起來便格外不舒服。
沈鳳閣起身走到庭院中,四下看了看;又轉回頭去,對屋中沉默的裴渠道:“你先前種下的瓜苗都快曬枯了;種下去便不管了嗎?”
裴渠都快忘了院中瓜苗。近來遭遇太多事,以至於在農事上也荒了許久。但他只要想起多年前朝歌吃菓子的情形;心中便堵得什麼事也做不下去。
那時她還只是個幼童,雖經歷過殘酷世事,但吃不出味道那一刻也一定恐慌無比。他難以想象她吃完菓子默不作聲伏在矮桌上時內心的孤獨與鬥爭。
因怕他知道,怕這件事困住他即將遠行的腳步,所以在知道菓子有毒後仍舊全部咀嚼吞嚥下去,那小小腦袋裡做出這樣的決定耗費了多少勇氣,之後又克服多少恐懼,都是他所沒有體驗過的事。
何況那時她還面臨即將離府的未知前路,此後又歷經種種變故,承受過諸多他所不知的痛與血淚,卻依然這樣活下去。他專司種植這麼些年,也從未見過韌性至此的植株。他無法體會她這些年的經歷,也無法知道是什麼支撐她走到現在,但這一切,都令他心痛不已。
相較之下,後背的傷痛根本算不了什麼。
裴渠很少這樣難過,哪怕那時知道生母的事,也未曾這樣失控。只因他曾經手握那個孩子的命運,卻又半途拋開。
這時沈鳳閣已折回了屋內。他走到裴渠面前,忽然遞過去一瓢水。
裴渠沒有抬頭。
沈鳳閣波瀾不驚淡淡道:“既然瓜苗已種了下去,該做什麼你應比我這個從不事農活的人更清楚。”他說著懶怠地看了看外面:“這時節天熱,放任著不管大約就真會枯死了。不論心情如何,還是去澆瓢水為好。”
沈鳳閣言語之中似乎意有他指,氣氛頓時陷入一片凝滯之中,可卻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給打破。裴渠陡一蹙眉,起身看了一眼沈鳳閣,沈鳳閣亦眯了眯眼,細辨了一下敲門的節奏,迅速得出結論——陌生人。
裴渠從容接過沈鳳閣手中水瓢道:“西邊臥房櫃子後面有暗門,你帶南山先在那裡避一避。”
若只是例行搜查,理論上不會搜得太仔細。於是裴渠對外應了一聲,握著水瓢走出屋門,走到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