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喈喈,我漸漸進入了夢鄉。
可是夢中又出現了奇怪的畫面。
我彷彿身處一片雪白的天地之中,有濛濛迷霧繚繞於眼前。有一個男子站在不遠之處,而我仍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恍惚看見他一雙黑色眼瞳,宛如墨玉般明潤。
我茫然望著他:“你是誰?”
他不答,只透過層層迷霧望著我。他白色的衣袍像是融入了身後的雪。片刻之後,他輕聲嘆息,低聲喚道:“寐兒……”
我如受重擊,驀然睜大了眼睛。
不知為何,突有複雜而遙遠的情緒湧上心頭,我彷彿覺得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陌生而洶湧的回憶如同漫天的落雪般籠罩了我。
“你不會回來了,是嗎?”我喃喃道,淚水湧出了眼眶,“你……”
我始終記不起他的名字,關於他的一切記憶都是那樣模糊,但那痛覺卻是如此清晰而徹骨。就在我惶然之時,面前雪白的世界突又破裂,那白衣墨瞳的男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和荒蕪。
我頭疼難忍,“啊”地一聲,抱著頭坐起身來。
真是個奇怪的夢。
不過說起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寐兒”這個名字了,這個“妹兒”到底是誰?哪來這麼多念著她的好哥哥?
我亂七八糟地想著,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睛,想摸下床去桌子那裡弄點水喝醒醒神,然而摸到本應是床沿的地方,觸手卻是一面冰涼的石頭。
那詭異的觸感從指尖傳遍全身,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我發現自己根本不是躺在天草閣臥房的床上,而是躺在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石臺之上——這石臺置於一片星光之下,有些像我幾個時辰前見到的楓園的星光,但比楓園的星空顯得更加不同尋常,只因這是一方陌生的開闊的視野,四周均是數不盡的斷壁殘垣,焦痕累累,像是一處被大火焚過的廢墟。
我發呆地看著不遠處一座倒塌的石牆,這時正有風吹過臉頰,一個激靈讓我回了過神。
我難道還在做夢?這是個夢中夢不成?
我慌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登時疼得呲牙咧嘴。
我又開始打自己的耳光,啪啪啪,掌力由重及輕,最後無力地拂過自己臉頰。火辣辣的痛覺告訴我,我的確不是在做夢。
可是,我明明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床上,還要想著準時起床跟師兄們出發前往蜀地,怎麼就突然到了這麼個奇怪的地方?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我有點慌,趕緊跳起,向著天空大喊道:“師兄!師父!……有人在嗎?”
“人在嗎……在嗎……嗎……”
我的聲音在天地之間迴盪,彷彿只有我一人存在於這世間。
天幕之上,漫天星輝灑下。我茫然四顧,看見不遠處一座坍塌的建築之旁,有一株參天大樹昂然矗立,風吹著枝頭欲落的花葉,淡紅淺綠如同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飄飄灑灑。
我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師父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我們修道之人,不論道行深淺,但格物之能必須高於常人。就算勘不破,也定要看得穿。”
受這句話的教誨,我開始凝神思考,儘管我的腦筋不甚靈光,但還是想出了一個接近事實的可能。
這或許是一個幻境。
幻境不同於夢境,夢境由心生,幻境卻是外人作怪的結果。我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麼能人異物,居然弄出這樣一副場景把我置於其中。不過既然有了線索,我便心下稍定,努力回憶起師父曾教過的話:“若不慎墮入幻境,只需尋到施法人的破綻,便可從幻境之中脫身。只因施法之人就算將幻境造得再真,也必然存在疏忽之處。或者是無風自動的樹枝,或者是歪歪斜斜的壁角,只需尋到這些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