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長槍亂舞,喝罵道:“你好好送我老爺出港去,萬事皆休,不然把你這一夥毛賊,一個個兒斷送性命!”那大王按著膽,手裡挺起朴刀,大踏步奔落土坡來,高聲叫道:“請好漢上前打話。”杜伏威見這大王搶下土坡,也挺槍向前,卻好兩頭相撞。杜伏威喝道:“請我老爺有甚話說?你做一寨之主,若知人事的,快快送還我行李財物,佛眼相看;少若遲延,立刻教你身為齏粉!”那大王笑道:“好漢子,賽武藝,不賭法術。你若贏得我手中寶刀,不要說是你的財寶,連眾人的一傳送與你去。若不通武藝,專弄幻法害人,不算做奇男子!”杜伏威拍著胸,呵呵大笑道:“強盜頭兒,說得有理。不許弄甚法術,只消我這槍頭一影,管教你命喪黃泉!你縱教眾嘍囉一齊過來,轉眼俱為小鬼。”那大王咄的一聲喝道:“不須多講,看刀!”丟一個架子,將刀劈面砍來。杜伏威閃一閃,挺槍照心潮去。二人一來一往,奮力相持,鬥上五十餘合,不分勝敗。合寨嘍囉,看得呆了,個個暗地喝彩。
杜伏威和大王又鬥上十餘合,那大王賣個破綻,托地跳出圈子外來,厲聲道:“好漢,住手說話!”杜伏威也收住槍問道:“有甚話說?”那大王陪著笑臉道:“不須戰了,請好漢到敝寨,自有議論。”杜伏威心下暗想道:“這廝戰我不過,莫非要暗算我麼?且看他如何擺佈。”就道:“寨主不欲與小可廝並,只索還了行囊,待我去罷。”那大王道:“非也,正欲屈留足下到寨,有一言請教。若懷暗害之心,身首異處!”杜伏威見如此罰誓,棄了手中鐵槍,整衣向前相揖。那大王一面分付將校,將壯士行李好生看管,一面執了杜伏威手,同行過了許多關隘,進寨裡來。背後隨著嘍囉頭目,不知其意,皆各驚疑不定。杜伏威腳雖行路,眼卻四面觀看:這山甚是高大,四圍皆水,進有裡餘之地,一周遭盡是合抱的大楊樹,樹裡一片平陽之地,地盡頭即是土坡。坡兩旁皆築土牆,牆內一帶木柵。離柵百十步,俱是窩鋪廊房。再進內,就是高城。城有四門,門首俱有頭目管守,城上遍插旌旗,入城內有數百間軍舍。又進半里之路,方才到得寨前。但見劍戟如林,槍刀密佈,寨左右二邊,一帶長廊敞屋,馬圍倉廒。進了頭門二門,守門的盡是雄兵壯士。三門之內,方是大殿。堂上高懸一匾,匾上寫著三個大字:“天樂堂。”大柱上貼一對門聯,右邊道:“不事王侯,暫樂自來富貴。”左首道:“願求英傑,同圖創業規模。”前後左右,都是高庭大廈;趨蹌出入的,皆持大戟長戈。
那大王攜住杜伏威手,同入殿內,行禮分賓主而坐。杜伏威躬身道:“將軍尊姓大名,何以在此享福?今日率會,實出宿緣。”那大王道:“小子洛州人氏,姓繆,雙名一麟,表字公端。因幼年有些力量,不避威權,人皆號我為二郎神。向來借貸富室資本,出外經商,不期命蹇,舟覆黃河,負人財物,無顏以歸故里,進退兩難,暫且投此山寨中落草。寨主魯思賢見小可有些武藝,收在部下做一頭目,掌管出入錢糧。因為有功,日加親信。不料寨主出河生理,被客船暗射一箭身亡,眾嘍囉推我為尊,做了寨主。身雖為盜,實有良心,一向慕求豪傑,同圖大事,往往交接江湖上好漢,大都是羊質虎皮、見利忘義之輩,無一人可與交者。今幸遇足下,青年磊落,相貌魁梧,況有法術驚人,武藝出眾。小弟不勝愛慕,欲屈尊駕在此寨中,結為金蘭之契,共享榮華,同圖事業,未審尊意若何?”杜伏威道:“多承相愛,惟恐小可無福耳。”繆公端道:“既蒙不棄,敝寨萬幸。但不知足下貴姓尊名,祖居何地?”杜伏威道:“小弟姓杜,賤名伏威。祖貫岐陽郡人氏,幼亡父母,流落他鄉。今國送先祖骸骨歸葬,偶逢將軍,實出意外。”繆公端大喜,忙排筵席,結為兄弟,二人歡飲。酒至數巡,杜伏威道:“承寨主大哥美情,感激無地,小弟有一言相稟,未知聽否?”繆公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