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敢看他的臉看的太久,於是很快就垂下了眼簾。
“妾恭送皇上。”
皇帝與她有著同樣的想法,便也道:
“就不用送出去了。”
“是。”
長秋殿與建章宮宮燈不歇,直到各自收到了未留宿的字條,才漸漸滅了燈,將宮殿融入夜色。
太后保養得宜,遠望如三十許人。她那和善面龐上有著一雙溝欲難填的眼睛,抬起頭誰也不瞧,只用著嗟嘆語氣,輕飄飄,卻不容置疑。
“告訴家裡,讓展顏打扮打扮,明兒哀家要宣她入宮。”
宮門已經下鑰,但這節骨眼,沒人敢違拗太后的懿旨。葉嬤嬤給太監可人使了個眼色,底下人便答立時去辦。太后公孫氏適才點點頭。眼睛逡巡一週,神態也更加放鬆。
“哀家乏了。”
建章宮的燈,暗了又暗。
宮中尚沒有皇后,但晨起請安的規矩卻不少。自打半個月前皇帝削了僖貞夫人張雲芙的權,晨昏定省就全落在了各宮主位的身上。
郭美人與王承輝天還未亮就已經在殿門口站著了,霜寒露重,兩人雖都穿著大氅,但一陣風吹來,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請她們進來吧。”
她曉得訊息的時候尚在床上躺著未起,但這種時候給下馬威並非良策。皇帝要自己查她們,那必定是有錯漏可查的,就算沒有也不要緊,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她上輩子見得多了,區區兩個低位妃嬪,三天足矣。
虞素早上素來有懶床的習慣,且她從來不憚於讓人等。磨磨蹭蹭過了近半個時辰,又讓人將自己十指浸上蔻丹纏好,才過去。
王承輝還好,郭美人已經十分的急不可耐。不過她運氣也是十分的不好,才說了一句貴嬪娘娘的款兒可真大,就被王承輝拉住了衣袖。
這樣的天氣,她穿的卻還輕薄,不過蓋在身上的大氅卻是十分的厚實漂亮。郭美人正想回頭去瞪王承輝,餘光瞟見虞素,登時便露出文靜自然的笑容。
“本宮來的是有些遲,只是郭美人也不必這般著急,畢竟青天白日也沒機會侍寢,在宮裡閒著也是閒著,又何必在意在我這兒多等這麼一會兒。”
說罷也懶得再看郭美人的臉色是好還是不好。皇帝要她裝出寵妃的派頭,殊不知驕奢二字正中她下懷,所以即使知道他這是有敲打虞家的打算,也是很乾脆的應了。
雖不知原主孃家那邊究竟是什麼光景,但就記憶上來講,原主也不是最受喜歡的那一個,不過是佔著嫡長女的名頭,得著份例裡該得的好處而已。
☆、夜合花(一)
郭美人算是新入宮,而眼前這位虞貴嬪,卻是已經在冷宮裡曬了近兩年的太陽。一位被棄置的妃子陡然被皇上抬起來成了貴嬪,本來就有諸多人不服;郭美人偏不巧就是這其中之一。
“貴嬪娘娘在冷宮裡呆久了,怕是晨昏定省的規矩也記得不太清楚。如今宮裡尚沒有皇后,娘娘自然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任由妾與妹妹在這兒苦等;只是若到時候立了中宮,娘娘再這般懈怠,怕是要吃不少的苦頭。不過娘娘有皇上寵著,想必也是不怕的。”
王承輝一個勁兒地拉郭美人的袖子,偏生她正說到興頭上,哪裡還願意管從來只曉得跟在她後頭的唯唯諾諾的王承輝。虞素知道,郭美人這是仗著家世,仗著那位自己到現在還未打過照面的太后;年輕的狐狸倚仗著老虎的威嚴耍盡了威風,卻不知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虞素任她說完,任她耍盡了張狂,自己卻在上首施施然地坐下;也不說話,只是拿起哥窯的蓋碗喝了口茶,御膳房送過來的點心也忒難入口,花樣倒是好看,就這麼擺著,讓它成個景便也罷了。
只是那郭美人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