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藏月動了一下唇,不知該說什麼,也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
商時序也沒有要她的感覺,但是道:“阿月,再跳一次舞給我看,就跳我出國前,你最後跳的那支。”
樓藏月咬住下唇,別開頭,但西面都是鏡子,她就算扭開,商時序還是能看到她臉上的神情,是排斥。
不是排斥他,是排斥跳舞。
她說:“這麼多年過去,我早就忘了。”
“你記性有多好,我會不知道?”
“我的傷也還沒好。”
“傷口在遊輪上的時候就癒合了,醫生也看過。”
“我今天穿得也不像能跳舞的,改天吧。”
“穿校服的時候都能跳舞,現在為什麼不能?”
商時序很少會在她再三拒絕的時候還繼續要求她。
但樓藏月現在就是不想動,商時序放下雙手,茶褐色的眼眸轉為深色琥珀:“還在生我當年拋下你離開的氣?”
樓藏月搖頭:“沒有。”
商時序還說:“那我用這次的救命之恩,抵消當年拋下你的錯誤,可以嗎?”
樓藏月重複強調:“我沒有生氣。”
商時序卻偏要認為她是因為還生氣才不肯跳:“既然平賬了,那就可以跳給我看了。”
樓藏月扭回去盯他,自說自話什麼!她都說了不是!
商時序挑眉。
“……”
“要音樂?”
“……”
商時序隨手拿起一把小提琴。
“……”樓藏月悶聲踢掉鞋子,只穿著襪子,原木地板打了光油很平滑,確實很合適跳舞。
商時序將小提琴架在肩上,想了想,拉了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小提琴聲清亮,跟這首用來描繪夏日的曲子最相配。
樓藏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踮起腳尖。
她小時候學的是古典舞,這些年沒怎麼跳,但就像他說的,她記性好,怎麼都不會忘記,最開始比較生疏,很快就找到節奏和感覺。
蘭花掌、單山膀、順風旗、璇身、花步、提襟按掌……這些都是古典舞的身法,樓藏月跳得很美,融合著樂曲,像六月初夏楊柳枝,小娘子穿著綠裙子泛舟湖上。
跳舞其實是運動,跳得再輕盈也是耗體力的,但同樣很能發洩精力,全身心投入的時候,跳舞還會短暫忘記其他的事情,腦子裡什麼都沒想。
樓藏月起初只是敷衍,後來開始投入。
曲調由淺漸深,樓藏月在原地旋轉,披風的衣襬飛揚,隨著音樂漸入高潮,她也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後來商時序放下小提琴,她還在轉。
像湖上一縷永遠不會停下來的風,商時序沒有阻攔她,看她近乎自虐地宣洩,首到她轉到極限,雙腳一軟,哐當一下摔在地板上。
樓藏月雙手撐在地上,大腦因為缺氧,嗡嗡地響著,她胸口也劇烈起伏,額頭甚至出了汗珠。
商時序走過去:“舒服嗎?”
樓藏月仰起頭,呼吸紊亂,商時序蹲下身:“消化情緒最好的方式,是發洩,不是壓抑。”
樓藏月的眼睫顫了一下,商時序望進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一句話揭穿她這些天來的偽裝。
“你一天能睡十西五個小時,實際上很多時候,你都沒有真的睡著,你只是不想清醒,對不對。”
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他早就看出來,沉睡只是樓藏月逃避現實的辦法。
至於逃避什麼現實?
自然是她不敢提的申城。
樓藏月攥起了手指,低下頭,她平復呼吸,平復情緒,好半天閉上眼,扯了一下嘴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