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細密如絲,總也不停。仰望蒼穹,烏沉如蓋,想來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
初七清晨,暴雨如豆,一輛普通的烏蓬馬車停在知府後門,豆大的雨點密集的敲打在車棚上,發出連綿的脆響,也敲打在拉車的騾子身上,打的騾子生疼,不時發出一聲焦躁的響鼻。
“大人,這天氣怎麼上路啊?”高杞的書童墨香手裡舉著一把大傘,嘴裡小聲的埋怨著,儘量往高杞的頭上遮擋,無奈雨勢太大,不等走到後門,高杞的青布袍子下襬就被雨點澆的透溼,緊緊的貼在他的腿上,將腳上**的半舊千層底兒布鞋露在外邊,顯得十分狼狽。
墨香渾身都溼透了,高杞看他一眼,笑著說道:“‘京國多年情盡改,忽聽chun雨憶江南’,此去京城,再想回來,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此大雨相送,ri後憶及,豈不別有一番情趣?”
高杞的旁邊還跟著柳師爺,原是前任聘請,高杞來後,並未另投,相處近兩年,深深為高杞的行事風格折服,這一回是下定決心離開故鄉,隨高杞回京的。
他穿著蓑衣,頭戴斗笠,手裡還拿著一把雨傘,慢吞吞的走在高杞的旁邊,聞言呵呵一笑:“大人怕是不希望百姓相送,這才特意選了這麼一個天氣上路吧?害得我五十多歲的老頭子還得陪您淋雨,別的不說了,到了京城,大人可得請我吃全聚德的烤鴨,狗不理的包子才成。”
“那算什麼,京城好吃的東西有的是,老錢莫急,攢著肚子,到了京城,用不著少爺,我墨香就帶著夫子吃他個遍……”墨香嘻嘻笑道,想起京中各sè小吃,讓吃膩了江南美食的他忍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
高杞沒有女眷,與新到任的曹祥瑞辦理了交接手續,只帶了柳師爺和墨香上路,由於事先沒有通知別人,起的又早,居然並無一人相送,身為一個剛剛升任正三品理藩院侍郎的大員來說,顯得過於寒酸了些。
說著話已經出了後門兒,車把式等了許久,一見三人,連忙快步迎了上去,攙著高杞從幾乎沒過腳面的積水上趟過,又扶著他上了馬車。
柳師爺跟墨香也坐了上來,高杞只覺車身一晃,馬車已經離了原地,冒著大雨,緩緩向前行去。
“少爺,擦擦吧,看您這衣服,都溼透了……您靠這邊坐著舒服些,把溼衣服溼鞋都脫了,雨水溼涼,受了風寒可就麻煩了!”車子裡邊不算特別狹窄,卻也絕不寬敞。墨香哈腰站在高杞腳邊,顧不得自己,先忙乎高杞。
“婆婆媽媽,老子自幼習武,這點雨水算得什麼,哪裡就受風寒了?倒是錢師爺,上了歲數,得注意著些……老錢,帶著換洗衣服吧,車上沒外人,趕緊把你那溼衣服脫下來換上……怎麼停了?墨香,看看出甚麼事了?”
馬車忽然停止,高杞有些奇怪,老錢的臉上卻一副瞭然之sè。
“少爺,前邊好多人!”墨香驚訝的將腦袋收回來,喜滋滋的說道:“黑壓壓的,像是來送咱們的,少爺您快看看吧?”
高杞看一眼錢師爺,見他微笑不語,苦笑一聲說道:“老錢你這又是何苦?如今虛假之風盛行,為官一任,哪怕刮地三尺的貪官,也要想方設法的弄個萬民傘,就為了將來部裡考核得個卓異,弄虛作假,實乃當今官場之一大弊端……現在好,恐怕本官也要得上一把了,ri後這事傳到京中,好聽的麼?”
“大人此言差矣,”錢師爺不以為然的晃了晃腦袋,以手撫須說道,“那些當官兒的怎麼能跟大人比?大人知府江寧近兩年,清正廉明,兩袖清風,如今卸任,居然只有幾個包袱……你沒聽說百姓們都叫您‘高青天’麼?今上聖明,燭照萬里,又豈會抹煞您的功勞?大人以不到而立之年便容聲正三品侍郎之銜便是明證。當然,知道大人不喜張揚,不過大人您不覺得‘知府卸任,百姓雨中送行’是段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