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人為救納蘭玉而放棄殺死強敵,甚至甘在最可怕的敵人面前露出絕大破綻。而今,他指間還夾著差一點穿過納蘭玉胸膛的箭,納蘭玉的弓箭,卻已指向他的額頭。
雪衣人冷冷一笑,往前走了一步,他的額頭就頂上了納蘭玉的箭尖,卻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
納蘭玉的手卻顫抖了起來,但弓仍穩穩張開,箭尖仍牢牢對準他:“收手吧!”
雪衣人凝望他:“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納蘭玉臉色慘白:“我站在天下蒼生這一邊。”
雪衣人大笑:“原來我竟已是禍害蒼生之人了。”
納蘭玉神情慘然,手上一顫,看起來幾乎連弓都握不住了,但箭,卻仍抵在他的胸前,箭尖因為主人的顫抖和雪衣人大笑時身子的振動,而刺進雪衣人的額頭,血立時染紅了箭頭。
雪衣人卻像沒有感覺一樣,眼神深深地凝視納蘭玉的胸口。
納蘭玉胸前滿是血,雪白錦衣已經紅得觸目,整個前襟全染紅了,卻還明顯,仍有更多的鮮血,從胸口溼透衣衫。
他忽然記起了那一夜,他一劍刺向納蘭玉的胸膛,雖然後來因為不忍而收劍,卻已在他胸前留下了又深又長的傷口。
那一夜,血流了一地,他卻連頭也沒有回地離去了。
獨留那受傷的少年,悄悄收拾一切,遮掩一切。事後,甚至不曾請過大夫看傷,還要裝做沒事,應酬王公貴族,出席各種宴會。
這少年叫他大哥,從六歲那年相遇,直至今日,喚過他無數聲兄長。
他曾發誓,護他一生一世,到最後,卻將劍尖,刺進弟弟的胸膛。
雪衣人心中一傷,本來的激揚鬥志,越挫愈強,百折不回的心,忽然軟了下來。
他長嘆一聲,回頭望向行殿。
行殿前,一干百姓拿著棍子鋤頭,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兵士們已密密層層,重新佈下防護圈。行殿內,那風華絕世的高手,依舊神色淡淡。
如今他身心皆傷,剛才又為救納蘭玉,內力反挫,受了極重的內傷,要再衝進去,怕也不易了。
他淡淡望了納蘭玉一眼,信手拋開了刀,大步離去。
他的步子並不快,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向他射一箭、揮一刀,就只能任由這一身是傷的人,一步步離開。
納蘭玉這才雙手一鬆,弓和箭砰然落地,雙手像要斷掉一般的沒有知覺。他伸手輕撫胸口,身子晃了幾晃,終於支援不住,從馬背往地上滑落下去。
容若因為怕血,遠遠在後頭沒及時跟上,可是遙遙望著納蘭玉坐不穩馬背,一時著急,顧不得漫天血腥,催馬狂奔過來。
眼看納蘭玉跌倒,容若自馬上躍起,把這短短日子以來學的三腳貓輕功發揮得淋漓盡致,終於及時扶住納蘭玉,沒讓他倒在地上,同時大聲喊:“納蘭玉,你沒事吧?”
雪衣人的身形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雪衣人遠去之後,蕭逸分開眾人,走到行殿外,望著抱住納蘭玉的皇帝,眉峰微皺。
縱他智深如海,也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個理應希望自己死掉的皇帝,會派一個侍衛來,阻攔一次本來可以成功的刺殺?
現在,又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軍隊面前?
此時,蕭逸身後是無數軍隊,站在他對面的容若卻抱著一個滿胸是血的人,手忙腳亂,驚慌失措。
不遠處董嫣然眉峰微皺,卻沒有動彈,蘇良和趙儀催馬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住,楚韻如卻是毫不思考地躍馬衝過去。
地上到處是殘破的屍體,馬蹄踏處,鮮血幾乎濺到她的裙角。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像是隨時會坐不穩倒下似的,可馬的速度卻沒有慢上分毫。直到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