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更天,所有人都去休息了,紀望舒和蘇顏卻還沒睡,並坐在院中。
瑩白月光照亮了滿頭銀霜,再配上一身月白的衣袍當真如月神入世,不染纖塵。桌擺了茶具,三個茶杯,紀望舒起身給杯中一一添上熱茶。
一杯在自己面前,一杯推到蘇顏面前,最後一杯推到對面的空座前。
舒心的茶香很快鋪散開來,被一陣微風裹挾著飄向暗夜中枝葉密處。
“既然來了,喝杯熱茶再走吧。”紀望舒緩緩啟唇,對著前方不遠處樹下的陰影處邀請道。隨著一陣清風拂過,枝條輕搖,幾片落葉夾在風中被送到了桌上茶杯旁,像是在回應紀望舒的邀請。
隨後一個人影自樹下走出,朝兩人頷首後落了座。
“冒昧打擾,抱歉。”
看著面前已被魔氣浸透的人,蘇顏有些意外,魔氣這樣重的人竟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此而不被人發覺。他下意識去握劍柄卻被桌下一隻手輕輕按住。
紀望舒看著蘇顏搖了搖頭,示意他放心,隨後招呼著人喝茶。冒昧來訪的玄羽卻顯得有些無措,手上端著茶杯不喝也不說話。
“來看青鳶的?”紀望舒平靜問道。
見人點點頭,紀望舒輕嘆口氣,來看望自己的弟弟沒有問題,可是偏偏要選在這樣深更半夜的時候,紀望舒也明白許是他擔心自己的身份,但也不能讓他總是這樣偷偷來,看完了再偷偷走,讓人覺得有些不妥。
“你惦念青鳶吾可以理解,只是能不能……換個方式?”紀望舒試著暗示玄雨這樣半夜偷偷潛入人家房裡看人家睡覺的行為有點“變態”。但玄羽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吾明白,前幾日不小心驚擾了那個孩子,下次吾會小心。”
“不,不是這個意思。”紀望舒此時有些頭大,玄羽確實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青鳶面前,用人的那一套道德觀念去綁架一個“魔”,啊不……一隻鳥似乎也不太合理。
“就是……萬一青鳶突然醒了看到床邊站著個人恐怕會嚇一跳,這樣似乎不太合適,你說是吧?”
“吾明白了,殿下不希望吾出現在青鳶面前。”玄羽垂下眼,一向冷漠的面容肉眼可見的失落起來。魔域之主座下萬人莫敵的存在,此時看起來分外可憐。
“不不不,也不是這個意思。”怎麼才能在白天讓其他人不知道玄羽存在的情況下讓他見到青鳶呢?紀望舒扶著額頭苦思半晌,終於一拍腦袋想出了個好主意。
“玄羽,你能變成鳥嗎?”紀望舒用一個十分真誠的目光看著玄羽。
“嗯……可以的。”
那就好辦了。能變成鳥,又能收斂住自身的魔氣不被人發覺,將他帶到青鳶面前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只見玄羽身形一晃,隨即變成一隻黑灰色的小鳥落在桌上。細看下來,還能在飛羽和尾羽邊緣看到跟青鳶一樣的青色。
“往後你變成著這樣,藏住身上的魔氣過來就好。”
小鳥的腦袋跟著紀望舒的話點了點,順從鳥兒的天性一下一下梳理著自己翅膀上的羽毛,“自追隨魔主,已經許多年不曾再變成這種模樣了。”渾圓蓬鬆的身子配上這樣低沉的聲音,真是讓人覺得意外有趣。
“沒想到你的羽毛竟是這種顏色,還以為會和青鳶一樣。”
“原是一樣的,只是受魔氣滋養太久,變了顏色。”
“不覺得可惜嗎?”紀望舒半開玩笑的問道。玄羽恢復原貌,將面前的茶淺飲了一口,“再豔麗的羽毛於吾而言都沒有用處。”
聞言,紀望舒微微一笑。
哈,是了,豔麗的羽毛哪有強大的力量來的吸引人。再好的外貌若是沒有足夠強悍的力量守護,最終不過淪為上位者的依附,成為他們手中一時的玩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