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應:“是。”
化妝梳頭都是極費工夫的事情。重新下樓來,在門外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步子不由微微凝滯。她走路本來就很輕,幾乎是悄無聲息地走進去,還是錦瑞回頭看見了,叫了她一聲:“素素。”又說,“你平日裡還是要化妝,氣色顯得好些。”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汙紅綃,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廖……這一身的珠光寶氣,光豔照人,也不過是人前做一朵錦上花,讓旁人看著羨慕不已,除此,她還有什麼餘地?
慕容清嶧根本不曾轉過臉來。慕容夫人說:“素素一定也沒有吃早飯,老三,你跟她一起去吃點東西,宴會是在午後兩點,還有好幾個鐘頭呢。”
沒有勇氣邁入她的世界(5)
慕容清嶧站起來往外走,慕容夫人向素素使個眼色,素素只得跟著他走出去。廚房倒是很周到,聽說是他們兩人的早餐,記得他們各自的口味愛好,預備西式的一份給慕容清嶧,又替素素準備細粥小菜。
偌大的餐廳,只聽到他的刀叉,偶爾碰在盤上,叮的一聲輕響,重新歸於沉寂。他們上次見面還是舊曆年,幾個月不見,他也顯得削瘦了,大約是公事繁忙吧,眉目間隱約透著疲憊和厭煩。或許,是在厭煩她,厭煩這樣的場合,不得不粉飾太平的場合。
兩個人在沉默裡吃完早餐。她默默隨著他去西廊外的大客廳,走過走廊,他忽然回過頭來,伸手牽住她的手,她身子不由微微一顫。旋即看到大客廳裡的記者,正紛紛轉過臉來,他微笑著攬著她的腰,只聽一片按下快門的輕咔聲,配著耀眼的鎂光,閃過眼前是一片空白。她打起精神來,像慕容夫人一樣,對鏡頭綻開一個恍若幸福的微笑。
是西式的婚禮,維儀穿婚紗,頭紗由三對小小花童牽著,那笑容如蜜一樣。新人禮成,紛紛揚揚的綵帶彩屑夾著玫瑰花瓣落下來,像是一場夢幻般的花雨。佳偶天成,百年好合。她與齊晰成才是金童玉女,凡人不可企及的神仙眷侶。
晚上雙橋官邸燃放焰花,黑色的天幕上一朵朵煙花綻開,一瞬盛放。露臺上都是賓客,眾人拱圍中他輕擁著她,可是,不過也只是做戲。他只是仰面看著,他的眼一瞬閃過焰火的光芒,彷彿燃起隱約的火光。但旋即,迅速地黯淡下去,熄滅成依舊的死寂,浮起冷冷的薄冰。
夜風吹來,冷得令她輕輕打個寒噤。這樣熱鬧繁華的場面,這樣多的人,他離她這樣近,可是她是獨自一個,臨著這冷風。
十八
舞池那頭樂隊調著弦,起首第一支華爾茲,樂聲起伏如碧藍湖水的微漣,又如簷下銅鈴搖曳風中的脆響。素素不由微微出神,一回過頭來,他已遠遠伸了手,只得將手交握與他。他的手微涼,可是舞技依然嫻熟,迴旋,轉身……四周是衣香鬢影的海,惟有此刻,惟有此刻可以名正言順微仰起臉,靜靜望著他。
他的目光卻下意識般飄忽移開,不過一兩秒鐘,便重新與她對視,他目光溫和,幾乎令她生了錯覺,頰上漸漸洇出紅暈,呼吸也漸漸淺促。只覺身輕如一隻蝶,他的臂懷是惟一的攀附,輕盈任憑他帶領,遊走於花團錦簇的舞池間。耳中漸漸只剩了樂聲,旋轉,旋轉……轉得她微微生了眩暈,音樂是波瀾壯闊的海洋,他的眼睛卻是無望無際的深淵。她無力再去嘗試俯瞰,只怕會不顧一切縱身一躍——他連連幾個迴旋,卻帶她離開喧囂的舞池深處。音樂聲漸漸高亢出最後的華章,她只覺眼前微微一黑,人已經立在花障的陰影裡。
他猝然吻下來,收緊的臂膀緊緊束縛著她,不容躲避,不容掙扎。他從來是這樣霸道,熟悉而遙遠的溫暖令她全身發軟,唇上的力道卻在一瞬間再次奪去她的呼吸。他貪婪地汲取著她的氣息,彷彿橫穿大漠瀕臨渴斃的人遇上第一眼甘泉,急切索取毫不顧忌,連呼吸